玻璃门被推开的风铃响,和十年前一模一样。苏念攥着保温杯站在门口,看见穿蓝色围裙的阿姨正往锅里添鱼丸,白发比记忆里多了些,围裙角还沾着当年那片熟悉的番茄酱渍。
“小妹来啦?”阿姨抬头笑,眼角皱纹堆成暖黄的灯,“还是多加汤的鱼丸?”
“嗯,”苏念把保温杯放在柜台,“再来两串萝卜。”
十年前的摄影社外拍后,她和陈星河真的去了他老家。潜水镜里的海底星空像碎钻洒在蓝丝绒上,他在水下比画着让她看,气泡从他指尖升起,在阳光里炸成小小的银河。后来她画了幅《海底情书》,被他拿去参加了海洋保护画展。
“叮铃——”风铃又响。苏念回头看见陈星河推门进来,冲锋衣上还沾着码头的海盐味,手里拎着个泡沫箱:“刚靠岸的螃蟹,给阿姨带了几只。”
阿姨接过箱子直念叨:“又破费!快陪苏念坐会儿,汤刚滚。”
陈星河在苏念对面坐下,顺手把她的保温杯往暖光里推了推。她的速写本摊在桌上,最新一页画着今早港口的日出,角落用铅笔写:“船长今天戴了十年前的银手链”。
“看什么呢?”他伸手想翻,被苏念按住手背。十年光阴让他掌纹深了些,当年那道被礁石划破的疤,现在像条褪色的银线。
“没什么,”她把速写本往怀里拢,“你今天不是要出海吗?”
“临时取消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铁盒,“在旧渔船仓库找到的。”
铁盒打开是枚海螺吊坠,绳结处缠着根褪色的蓝丝带——是她大二那年送他的航海日志书签。旁边还有张泛黄的速写,画着穿校服的少年蹲在沙滩上,背后是被夕阳染红的海浪,落款写着:“给陈星河的第十八个生日礼物,虽然他永远不会知道”。
苏念的心跳漏了一拍:“你怎么……”
“上次整理书房翻到的,”陈星河指尖擦过画中自己的后颈,“高二那年便利店,你弯腰捡笔记本时,我偷偷看到过这页。
玻璃柜里的鱼丸在汤里浮沉,暖光把两人影子投在墙上,重叠成当年在便利店躲雨的模样。阿姨端来装着鱼丸的纸杯,多舀了勺滚烫的汤:“趁热吃,今天的萝卜炖得特别烂。
“谢谢阿姨。”苏念接过纸杯,热气模糊了眼镜片。十年前她总觉得,喜欢是藏在笔记本里的秘密,是舞台追光下的心跳,是海雾中不敢递出的速写。直到某天在陈星河的航海日志里,看到他贴着她大学毕业照的那页写着:“潜水时看到的星光,都不如她画速写时,睫毛在眼下投的影”。
“对了,”陈星河忽然从包里拿出个信封,“林小满从巴黎寄来的,说画展缺插画师。
信封里是张塞纳河的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当年后台没画完的星空,该补全了吧?” 苏念摸着照片上冰凉的河水,想起林小满去年在视频里说:“你们俩啊,就像我画的夜莺和星空,早该光明正大地挂在同一个画廊里。
“去吗?”陈星河看着她,眼里的光和十年前舞台上如出一辙。
苏念咬了口鱼丸,滚烫的汤汁混着萝卜的甜,从喉咙暖到心底。她想起高中笔记本里的第一页,那个在篮球场跃起的少年,如今正坐在对面,手腕银链轻碰着桌面,像在敲奏他们共同的时光。
“好啊,”她放下纸杯,指尖蹭掉他嘴角的汤汁,“不过得先帮阿姨搬完这箱鱼丸。
阿姨在柜台后笑出了声,风铃又响起来,这次是张野和赵磊推门进来,张野嗓门还是那么大:“陈哥念姐!赵磊刚钓的带鱼够不够煮火锅?
赵磊拎着鱼晃了晃,银手链在他手腕上闪了闪——那是当年陈星河送他的伴郎礼物。便利店的暖光裹着关东煮的香气,把十年光阴都煮成了一锅热气腾腾的烟火。
苏念翻开速写本,在最新一页画下四个围坐吃关东煮的人,角落用荧光笔写:“原来青春里的星光,从来不是一个人的独白。它是海螺里的海浪,是海底的星斑,是便利店阿姨永远多加的那勺汤,也是十年后,有人陪你把所有未说出口的喜欢,都煮进同一碗关东煮里。
玻璃窗外,暮色渐浓,渔港的灯塔亮了起来。陈星河的手覆在她握笔的手背上,银链与钢笔碰撞出清脆的响,像他们故事里,最温柔的那个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