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雨总带着股湿润的诗意，苏念撑着伞站在奥赛博物馆门口，速写本塑料封皮上凝着水珠。玻璃幕墙映出她身后的人——陈星河正低头拆着保温杯，十年前的银手链缠在手腕，与新买的皮质表带叠出时光的纹路。

    “刚煮的热可可，”他把杯子塞进她手里，“林小满说画展布展要到深夜。”

    美术馆穹顶的光透过雨幕落下来，苏念翻开速写本，最新一页画着清晨的巴黎地铁，角落里用极小的字写：“他学了三个月法语，问路时还是会脸红”。十年前在便利店说要“补全星空”的约定，终于在塞纳河畔展开——林小满策划的“海洋与星辰”联展，她的插画要与陈星河的海底摄影并置展出。

    “念姐！这边！”楼梯转角传来熟悉的声音，赵磊穿着笔挺的西装，袖口却露出半截运动手表，“张野把你的《海底夜莺》挂歪了，陈哥快帮忙看看！”

    展厅中央，巨大的弧形屏幕正播放陈星河拍摄的珊瑚礁，光影在苏念的插画《海螺来信》上流动。画中少女将速写本沉入海底，纸页间飘出的不是气泡，而是十年前便利店的关东煮热气。

    “还记得吗？”林小满忽然出现，指着相邻的展柜，“这是你们高中艺术节的海报原稿。”

    玻璃柜里，泛黄的画布上还留着苏念当年蹭上的银色颜料，夜莺翅膀边缘多了行铅笔字——是陈星河后来偷偷添的：“谢谢你把我画进星空”。苏念指尖触到玻璃，忽然想起高三毕业那晚，他在她速写本扉页画的简笔画：戴学士帽的夜莺叼着海螺，下面写“等我一起看真的星空”。

    “叮——”陈星河的手机震动，是潜水队发来的照片：新发现的沉船里，有本泡发的速写本，封面印着褪色的梵高星空。

    “像不像……”苏念抬头看他，却发现他正盯着自己。

    “像我们的故事，”他关掉手机，忽然从西装内袋掏出个丝绒盒，“在红海潜水时找到的。”

    盒子里是枚海玻璃打磨的戒指，中间嵌着极小的银链碎片——正是苏念初中送他的那只海螺手链上的。十年前他说“磨成了手链和书签”，其实还留了块碎银，在某次深海勘探时，托珠宝匠做成了戒指。

    “巴黎的雨，”陈星河的声音混着展厅的背景音，“比便利店的关东煮热气还烫。”

    苏念的心跳撞着胸腔，雨点击打玻璃的声音突然放大。她想起昨晚在左岸咖啡馆，他指着菜单上的“鱼丸汤”笑，说“不如阿姨煮的”，而她画下他被咖啡蒸汽模糊的侧脸，旁边写：“原来心动是跨越十年的海雾，终究会被阳光晒成盐，藏进每句‘好久不见’里”。

    “各位来宾，”林小满的声音通过麦克风响起，“接下来请两位创作者分享灵感——”

    陈星河握住苏念的手，银链与海玻璃戒指碰撞出清响。他们走向展台时，身后的屏幕恰好切换到那张海底星空照片：阳光透过海水，在沙砾上投下万千星斑，像极了苏念速写本里，所有未寄出的心动。

    “其实没什么特别的灵感，”陈星河对着话筒笑，手腕银链在追光下晃了晃，“只是有个人，把我从篮球场的11号，画成了她整个青春的星轨。

    苏念看着他眼里的自己，想起高中躲在幕布后画的第一笔，想起大学海边外拍时他掌心的海沙，想起此刻塞纳河畔的雨。她举起速写本，最新一页画着两人交叠的手，戒指与银链中间，用荧光笔写着：

    “十年前便利店的第三颗鱼丸半价，十年后塞纳河的星光全价——因为所有关于‘我们’的故事，从来都不是打折的心动。

    展厅里响起掌声，赵磊吹着口哨把张野往前推，林小满在后台比出“耶”的手势。苏念忽然觉得，青春里那些藏在笔记本角落的秘密，那些在便利店暖光下的犹豫，终究会像海底的星光，在某个恰当的时刻，被潮汐推到岸边，成为别人眼中，最温柔的风景。

    雨还在下，陈星河的拇指摩挲着她无名指上的海玻璃戒指。远处的塞纳河上，游船的灯光划过夜空，像他们共同写下的，第十一章的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