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你意识到自己还是冲动了。你整颗心瞬间冷下来。

    也是，他刚成年。他刚成年就搞出那出轰轰烈烈的示爱，现在离风波过去了多久？年中的八卦吧。

    他还是说，“你眼睛好漂亮”。你莞尔。你在心底自嘲，你可以安心地破罐子破摔了。

    你演过的感情戏再多，想来也没他段位高吧。他并不知道你怎么突然不拘谨了，可能吧，他更高兴于你愿意跟他侃侃而谈了。

    你们还是谈游戏。除了这个，你并不了解他其他。至于他是否了解你，你扬起嘴角，那并不在你的考虑范围内。

    你说着你代练遇到的人和事，间或也会夸几句他。

    “你观察挺敏锐的。”你意有所指，心里多少还是不舒服的。你本不是乐意被人牵着走的性格。

    形势比人强。

    “那当然。”他毫不在意地吹嘘起自己，就此打开了话匣子。你静静地听着，附和着。隔着烛光，你想起那晚前台里蜷缩着的你和他。

    当时他的大长腿屈在桌子和椅子间都麻了，还逞强，避开你揉捏着肌肉。你没戳破，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他提醒你，朝你昂脑袋得意的神色跟现在一样。你的心被触动下。凭心论，他已经比很多人懂尊重了。

    你想起上一只水母。其实你早年很看不惯那种人，但有一句话，你现在很认同：他真的“拿得出手”。

    他冲你笑，话至兴酣时。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提醒你：“不用搞得像推销一样。”

    “聊天而已。”他耸耸肩，“没别的意思。”

    他也很委婉。你待价而沽的小心思被他隔着窗户纸摩挲下，没戳破。你脸微微热。

    你不确定你是否想偏了。就像这顿似是而非的烛光晚餐，还有似是而非的他。

    “我不太明白您的用意。”你将胸腔里的那口气呼出来。为了你们更没芥蒂的合作，你硬着头皮明说了。

    他顺着你的目光看向蜡烛、爱心摆盘。老实说，有点俗，还有点直男。

    你的眼神一言难尽，他这时候才意识到氛围问题所在。

    “啊，我是不是忘了跟你说了。”他有点难以启齿，含糊道，“我约你cosplay可以吗？不止是线上。”

    你的眼神愈发古怪。看在钱的份上，你盯着他涨红的耳根，你克制住站起来夺门而走的冲动。你还在强自给自己做心理准备。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越描越黑，忙摊牌了，“就是我有个前任，我是想让你帮我，伪装一下，我找到新对象了，而且我没了他现在过得超级好……”

    他越往下说，视线越发飘忽，就是不去看你。

    你听明白了。你被他气笑了。也是，刚成年，幼稚。你一颗吹起来的气球的心被他戳漏气了。

    你答应了。“好。”

    你很平和。

    你甚至有点怜悯上一只水母了。

    人类的悲欢起伏和贫富一样具有参差性。

    走出餐厅时，他把他的大衣披在你身上，笑着说一起走吧，“我送你回去”。你吹着风，脑子和心都清醒了。你再想起那个初见的夜晚，那点情绪随风消散了。

    他的脸在你眼前愈发模糊。

    “不用了。”你的神思飘向更远的地方。

    可笑的是，你还想在他面前留一份体面。但他和其他人并没有太多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