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弈，我们这么直接去人家家里，真的好吗？”走在楼道里，小花拉着齐弈的袖子小声问道。

    刚刚大娘从窗口看了眼她们，随后大爷就探出身子喊她们进去，但贸贸然去别人家里，什么都没带还要洗澡吃饭，有点太唐突了吧。

    “可是现在走也不太好吧，别想那么多啦，来都来了。”

    而且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她们两个身上又脏又黏，直接去学校肯定要给同学留下个邋遢的印象。

    村长要是知道，要骂死她们的。

    好好的车不坐非要跑，还弄得一身脏丢齐家村的人。

    楼上。

    庞大爷开着门等在门口，见俩闺女上来，连忙招呼着进屋，说着“去找老陈打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面容和蔼的苏婉珍从门口的柜子里拿出两双拖鞋放到她们面前，换了鞋就把两人塞进了卫生间，熟练得仿佛自家孩子回家。

    “哎呀这俩小脏孩，快换拖鞋进屋，卫生间搁这呢，水龙头会用不？这边热水，这边冷水，香皂啥的都在架子上看着用，别客气，就当自己家啊。衣服脱下来放门口这桶里，今个天儿好，洗了一会就干。快去洗干净儿的，我给你俩整点饭，洗完正好吃饭。”

    齐弈和齐永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关进了卫生间，暖黄色的灯光照得人暖洋洋，门边是白色的洗手台，上面的镜子照出两人茫然的脸。洗手台右侧是抽水马桶，两个人都没见过，也不敢去碰，生怕弄坏什么东西负了大爷大娘的好意。

    卫生间最里侧靠墙嵌着两米长的浴缸，刚刚大娘给她们指过，洗澡站在这里，水龙头就在头顶的位置。只要轻轻一拧，干净的水就能从管子里喷出来，甚至连热水都有，不用辛苦的烧水再倒进浴盆。

    “原来城里的生活是这样。”

    「原来外面的世界是这样。」

    岳恒在齐弈心底发出和齐永花同样的感慨。

    作为千年之前的古人，农村的生活几乎和千年之前没有什么变化，最让她惊讶的也只是偏僻农村都能开办学校传授知识，新朝代对于教育的重视由此可见。

    而今才刚只是到了县城，生活的方式就已经天差地别，几乎是另一个世界。

    不知县城之外的首府，乃至都城，又是怎样的光景。

    千年时光，沧海桑田，许是已经换了人间。

    “有这个水龙头就不用压水再烧开了，什么时候齐家村也能接上水龙头啊。”

    齐弈率先脱掉衣服，赤身站进浴缸里，按照大娘教的方法打开水龙头。

    带着凉意的自来水浇在身上，激得她向后一蹦，怕浪费水又站到花洒附近，顶着凉意先冲掉身上的浮灰，慢慢等到水变得温热才站到花洒下。

    齐永花也跟着脱掉衣服，把卫生间门开了条小缝，顺着缝隙把衣服丢进门口的塑料桶里。从敞开的门缝泄进来油烟的焦香，滋滋的油花声提醒着稍后的美味。

    想着城里面连水都要钱，两人没敢洗太久，匆匆冲了干净又把卫生间收拾好才穿着大娘拿来的睡衣出门，但这已经是她们有生之年洗得最舒服的一次。

    门口塑料桶里的衣服已经不见了，阳台那边紧闭的门后有什么东西嗡嗡地运转，空气里是食物的香气，隐约间还有皂角的味道，阳光洒在客厅中，就连空气中漂浮的细尘都变得金黄。

    “这么快就洗好啦？来，坐这吃饭，家里没啥好的，对付吃口。”

    苏婉珍端着一盘还冒着热气的土豆丝放在方桌上，看出两人的拘谨，按着两人在餐桌边坐下。

    几乎是屁股挨到椅子的一瞬间，两人同时弹起来，异口同声问道：“我帮您吧！”在家里干活都习惯了，突然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让她们感到惶恐。

    “帮什么帮，你俩多吃点就算帮我了。”重新把两人按下去，大娘又转身去了厨房。

    齐弈和小花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桌子上的饭菜已经超出她们的想象，鱼炖豆腐、番茄炒蛋、炒土豆丝，就连土豆丝都夹杂着肉丝，不知道还以为要过年了。

    “愣着干啥，等我呐！”苏婉珍端着两碗冒尖的饭碗放到两人面前，催着两人赶快吃饭。这时候已经过了饭点，两人衣服脏的，不知道几点就出了门，怕是饿惨了。

    大娘确实猜的没错，两个人着实饿惨了。

    刚有点饿的时候碰上变态，一路狂飙也顾不上饿了，好不容易能歇会找个地儿吃口饭，又被大爷拉回家里，以至于到现在还水米未进。

    一直等到苏大娘在餐桌边坐下，两人才拿起筷子猛猛塞了口大米饭，正式开始这顿迟来但丰盛的午餐，至于包里从家里带出来的蒸地瓜，早就被两人忘到了脑后。

    几乎是三五分钟，两人就吃完了一碗饭，和桌上大半的素菜。

    鲜少见到这阵仗的苏婉珍赶紧给两人倒上水，生怕俩孩子噎到，看着豆腐被吃了大半还毫发无伤的鱼，苏婉珍在心里心疼起这俩孩子，得是什么家庭养的闺女，饿成这样连肉都不敢吃。

    “别光盯着菜，吃肉啊，留着给我吃呐？”

    怕俩闺女不敢动，苏婉珍干脆去厨房给自己拿了副筷子，直接把肉夹到俩闺女碗里，看着两人吃下去才放心。

    吃过饭，衣服还没干，苏婉珍拉着两个小姑娘在客厅唠家常，这才知道俩小姑娘都来自齐家村。

    苏婉珍一拍大腿，“齐家村我知道，你们村长是不是叫齐承安？”说着还小跑到书柜里翻出小本子，摊开来给两人看，“青县有名的臭棋篓子，你看他下这破棋，瞻前顾后顾此失彼！还老爱悔棋，听说还在村小教棋呢，你俩跟他学过没有？”

    齐弈和小花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苏婉珍白眼都快翻到天上，想不通齐承安自己的手都臭成那样了，怎么有胆子教别人下棋的。但当着人家学生的面，话也不好说太难听，想想刚刚骂过的“臭棋篓子”“瞻前顾后”“顾此失彼”，张张嘴还是决定往回挽救下吧。

    “……没事，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歹竹还能出好笋……”这话说得她自己都不信。

    齐永花点点头，“没错！小弈就下可好了，村长都下不过她呢，她还能自己跟自己下棋，可厉害了！”

    “是嘛？”没想到歹竹还真出好笋了，苏婉珍来了兴致，拉着齐弈非要来一盘，“来切磋切磋，我看看齐承安能教出什么水平的。”

    岳恒也在暗处拱火，「看棋谱，这位苏女士可比齐村长水平高上不少，你和她下正好能看看自己在什么水平，放开手脚试试吧。」

    坐到棋桌前，苏婉珍直接把黑棋棋篓放到她面前，手掌指向干净的棋盘，示意让几子她说了算。

    齐弈把棋篓放回棋盘上，伸手在里面抓了一把，握拳平举到棋盘上，“猜先吧。”

    本以为是指导棋，没想到这丫头婉拒了让子，要平等下一盘，苏婉珍坐直了身体，摸了两颗白子放在棋盘上。

    手掌在棋盘上摊开，掌心是四颗黑子。

    棋篓交换，苏婉珍起手星位，几回合互占角地后，黑棋攻进右下白棋角地，正式发起进攻。

    “小弈丫头，我黑棋对你们村长胜率可是十成全胜，你小心点哦。”

    齐弈白子三线大飞，落完子还没等她开口，小花已经替她叫嚣道：“那是村长爷爷太菜了！小弈可是很厉害的！大娘你要小心咯～”

    “看出来了，这大飞守角你们村长都不会下呢。”苏婉珍被小花的叫阵可爱得笑出声，也不知道齐承安知不知道自己村里俩小姑娘在外面这么抹黑他。

    不过齐弈这开局大飞守角，不是菜得离谱会个定式就瞎用，那就是有几分水准，她可得认真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