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牌友打了两圈,又去派出所跟进大沟村那变态的情况,庞爱国在楼下晃悠了好几圈,算着就算是泡桑拿俩姑娘也该洗完了,才慢悠悠拎着钥匙进了家门。
客厅里空荡荡,吃剩的碗筷在水池里泡着,一看就是特地给他留的劳动机会。
利落把厨房清理一遍,庞爱国才在书房找到安静得跟雕塑一样的仨人——苏婉珍和两个小丫头分坐棋盘两侧,面前的棋盘上密密麻麻铺满了黑白子。
他看不懂这玩意,但能和苏女士下满的,他还没见过几个。
听到他进来,苏婉珍像是卸了口气。
“我输了。”
胜负早就决出,只是她吊着一口气想要找到翻盘的机会,可惜等到老伴儿回来也没抓到机会,再挣扎下去反倒输不起,不如干脆认输。
这小丫头看着不显山露水,开局还好几次下勺,没想到越到官子逼得越紧,她在中盘的优势荡然无存。
是个能沉住气的。
“咋我一回来就输了?我这么晦气吗?”庞大爷上扬的语调带着自嘲,成功收获苏女士的白眼一枚。
“滚犊子,碗洗了没?”
庞大爷拍拍胸脯:“蹭得增光瓦亮,领导安排的任务那肯定百分百完成。”
“顺便给三位领导汇报下工作,老黄他儿子带队去大沟村蹲着了,蹲半天守着个走路上县城的小姑娘,那傻子还想往姑娘身上扑呢,被小黄他们扣下带回来了。得亏去的及时,不然那丫头自己一个人,肯定要被糟蹋了。狗养的玩意儿!”
被两人相处模式吓到的齐永花:“他们真的没在吵架吗?”
脑子还在复盘棋局的齐弈:“没打起来就不算吧?”村里面语气比这个轻不都还是打起来了,证明打不打和语气好坏没啥联系。
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苏婉珍一抬头才发现窗外天边泛红,眼看着就要天黑,怕是要耽误俩孩子上学报道,赶忙催着老伴儿去楼下把自行车检查下,等俩孩子换好衣服骑车就能走。
刚洗好的衣服带着洗衣液的清香和阳光的味道,干干净净,穿在身上暖烘烘的,很久之后齐弈才理解,为什么说这是爱的味道。
苏婉珍有条不紊把两人的东西带上:“你俩先去学校报道,别让学校和家里着急了,不行就让学校联系我跟你大爷,老师都认识我们的。复盘的事回头再说。”
一路送到楼下,还恋恋不舍叮嘱道:“以后有空常来玩啊,大娘给你们做好吃的。”
“好嘞,谢谢大爷大娘。”
一路被催促着,齐弈和齐永花也不自觉急迫,匆匆跳上自行车就往小区外赶,只来得及回过头做个简短告别,大爷大娘挥手的身影渐渐缩小,像是在地图上留下的锚点,牵绊着她们。
“哎,上班的走了,上学的也走了,又剩咱俩了。”
两个孩子的身影消失在楼房拐角,庞爱国的身型一下佝偻了起来,像是短暂租借的主心骨到期返还,一下失去了精气神。苏婉珍也像是卸了气,靠在老伴儿身上,提不起劲儿。
自从家里俩孩子当兵的当兵,上学的上学,这个家就再难这么热闹。
虽然他俩都有各自的爱好和小圈子,但孩子不在身边,就仿佛失去了生活的奔头,每一天都在重复前一天的轨迹,算着日子等孩子回来。
盼过年,盼结婚,盼生娃,盼重新有个“事业”大展拳脚。
这俩闺女的短暂到访给了他们片刻的盼头,让清冷的家重新温暖了起来,有种儿女在畔的错觉。
“我得去给老李写封信。”回味起那盘棋,苏婉珍像是突然找到目标,甩开老伴儿对胳膊往楼上走。
“干啥!”
听到老李的名字,庞爱国警钟叮铃铃作响——苏婉珍这个棋友中年丧偶,在县城开间棋馆做幼儿培训,之前借着交流围棋的名义追过苏婉珍,被他警告了也没放弃,只是不再明面追求。
“问问他最近有没有啥青少年围棋比赛,小弈那孩子水平不错,让他带着锻炼锻炼。”
青县不大,从家属区到一校骑车不过十几二十分钟。
齐永花顺着庞大爷指的方向骑到校门口时,天还有余光。
门口都是来报道的新生,各村包的车来来往往把校门口塞到拥堵,到处都是背着行李卷的家长和黑瘦的学生,学校不得不派出交通疏导在门口吹哨指挥交通。
齐家村的车看起来刚到没多久,正停在校门口左侧,村长带着学生和家长往下卸行李,齐弈老远就看到村长油亮的脑壳。
村长说给她们行李卷塞在最里侧,目前还没被扔下车,暂时安全。
两人齐齐松了口气,刚把车停到一旁,就被不止从哪窜出来的小花妈妈一人一脚踹在屁股上。
齐弈:“嗷!”
齐永花:“嗷!妈!你干啥!”
“干啥?!你俩天不亮就出门了,两个人一辆车,爬也该爬到了,刚问报道老师说你俩压根没来,要不是村长拦着我都要报警了!!!”杨月疯了一样拉扯着两个闺女,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生怕孩子出一点差错,全然不顾自己散乱的头发和嘴角的白沫。
也不知道在她们两个迟迟未到的时候,杨月提心吊胆的问了多少人。
这条路有狼有豹有老虎,路上经过无数个村子,有穷有富,大山里藏起一个人不要太容易,就连她们村子也不是没有被拐进来后跑不出去的媳妇儿。
她宁愿两个孩子是贪玩学坏了,也不敢去想最可怕的可能性。
三言两句解释了两人晚到的原因,杨月后怕的抱住两个孩子,眼泪不要钱的往下流,路过的人还以为是舍不得孩子离家上学。
“好孩子,好孩子,吓坏了吧?”杨月抚着小花的脸轻声问道,而后又同样摸了摸齐弈,“小弈,幸好有你陪她一起,不然后果真是不敢想。都是好孩子,咱以后坐车上学啊,小弈那份钱姨给你出,只要你俩平平安安的比啥都强。”
“孩子没事就行,别在这哭哭啼啼的,一会耽误报道了。”
周围都是学生和家长,探究的眼神越来越多,俨然把这边当成了热闹。齐村长不得不出言打断,但还是忍不住教育两句:“你俩咋一点防备心都没有,直接去人家里洗澡,万一人有坏心呢?”
“庞大爷和苏大娘不是坏人!他们可热心了,还给我俩做饭呢,还说认识你!”短暂的接触,齐永花已经认定大爷大娘是绝世大好人,容不得别人说他们一点坏话,哪怕这个人是村长。
“苏大娘?机械厂苏婉珍啊?”机械厂姓苏的他就认识一个苏婉珍,但自从被她嫌弃下棋臭,就已经很久没联系了。想到她那张嘴,齐承安登时警觉道:“她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也不算是坏话吧,就是说你臭棋篓子而已。”没等说完,齐永花就拉着齐弈开跑,把村长的叫骂抛在脑后,边跑边喊道:“妈,我们先去报道,等会儿回来拿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