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学报到的手续不算麻烦，两人在校门口的流程图前扫了眼，就手牵手跑去一班报道。

    新生的学号和班级都按照升学的名字分配，齐弈和小花一个年级第一，一个年级二十三，刚好都被分在了一班。一起被分到一班的还有另一个齐家村的男生，叫齐永全。

    收拾完宿舍，两人坐在教室里翻看着老师刚发的新生手册，齐永全从一旁经过故意撞了下齐弈的肩膀，喊了句“书呆子”，便伸长了腿坐到她们身后。

    齐弈揉揉被撞疼的肩膀没说话，小花倒是没顾忌，白眼翻到天上骂了句：“脑子有病。”

    「真是恶劣！若不是期末考坐在你身后，他哪里能混得上一班的名次！」岳恒在心底愤慨。

    村小的教学像是过家家，考试也抓的不甚严格，平日里大抄小抄老师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可升学考试县城派了老师下来监考，齐永全坐在齐弈身后偷看被监考抓住，还在辩解是他个子高不小心瞟到。

    为了保这个村里成绩最好的男娃娃，村长和监考费了好一番口舌，才没把这件事报上去，保留了他的成绩，还让他刚好卡在五十名，混进了一班。

    “喂，”齐永全伸长的那条腿踹上齐弈刚洗好的裤子，留下好大一道灰印子，“这个表怎么填的，给我抄下。”

    齐弈微微侧过身看了眼表头，一秒都不愿多看的转回去，冷冷回道：“我们填完交上去了，你去问别人。”

    齐永全不爽地揪起齐弈的头发往后拉，“都一个村出来的，怎么到县里感情就淡了？你俩孤立我，我可要去找村长告状哦。”

    “嘭！”

    新生手册被拍到课桌上发出巨响，扯回被拉扯的头发，齐弈把桌面上东西都扫进书包里站起身。

    “去告啊！村长还没走呢！你尽管去。”

    小花也抱着书站起身：“孤立你怎么了，我们还住一间宿舍呢，有本事你搬进来啊！”

    连着被两个女生呛，齐永全的脾气也上来了，指着齐永花的鼻子骂道：“我和我婆娘的事轮得着你说话吗？！”

    齐永花怒道：“谁是你婆娘？齐永全你发癔症了吧？！”作为村里的跑腿子，没有谁家的新鲜事没过过她的耳朵的，她都没听过的事情，多半是有人脑子发瘟在胡扯，想开学第一天就败坏小弈的名声。

    齐永全：“过年的时候她家都收了我家的礼，怎么就不算我家媳妇！”

    “噗嗤”

    从开始吵就竖着耳朵偷听的其他同学没忍住笑出声来，过年走亲戚串门谁家不拎两箱礼，如果这算定亲那村里只有野狗是未婚了。

    齐永花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她和傻子讲什么道理呢……

    还以为在不知情的时候被亲妈卖掉的齐弈狠狠松了口气……有资助协议在，她应该不会……

    齐永花：“你家过年还收了我家一箱梨呢，怎么讲？算你二婚？”

    自知理亏的齐永全甩甩手，挡住被嘘红的脸，“头发长见识短，算了算了，不和你们计较。”说着就收拾东西坐到男生堆里。

    班里的男生也不是傻的，连两个女生都说不过在男生群里也不会有地位，齐永全在一声声“二婚哥”、“重婚哥”的称呼中坐立难安，恨不得时光倒流再长八张嘴骂回去。

    可惜，时间不会给他机会，齐弈周围渐渐坐满了人，他成了两人晋升的功爵。两位百夫长得意洋洋向周围的士兵炫耀功勋，即便周围没有一人看向这边，他依旧觉得自己是女生们议论的中心，说不定还在反复嘲笑他刚刚的言论。

    但他坚信他没错，齐弈妈妈就是收了他家的礼，定了齐弈和他的亲。

    定亲嘛，又不需要女娃同意。

    如齐永全所料，他的事迹确实给女生们破冰提供了话题，但也仅仅是开头。

    一校吸纳了附近几百个村子的生源，同村能分到一个班的少之又少，即便是人口多的大村想要在一班占上几席，那也得看成绩好坏，齐弈年级第一的成绩足够耀眼，不需要花边话题就足够让大家围在周围。

    能考进一班的女生有穷有富，但绝对不会傻，好成绩才是她们能长久待在学校的出路。

    纵览初一二十个班，只有一班和二班的女生数量能超过男生，越往后的班级越是失衡，末尾更是近乎和尚庙。

    没有成绩，没有几个家长愿意继续供女娃读书。

    干活、嫁人。

    像一刻不停追逐吞噬她们的深渊，慢下来就会被缠住脚腕，永远将她们锁在深山。

    悠扬的钢琴声响起，班主任抱着一摞卷子走进教室，纷乱的班级立刻变得安静。

    班主任是女老师，自我介绍叫胡英，教语文。穿着朴素的粗布衣裤，半长的头发整齐扎着，个头不高气势不小，看起来亲切又严肃。

    她扫了圈混乱的座次，清了清嗓子，喊齐弈出来先把还没交齐的表格收上来，而后让大家按学号自我介绍。

    齐弈是0001号，收齐表格后直接在讲台边站定，自信介绍道：“同学们好，我叫齐弈，来自齐家村，平时喜欢看书和下围棋，有同学对围棋感兴趣的话，欢迎来找我交流切磋。”

    “书呆子。”齐永全低声嘟囔，被同学们热烈的掌声淹没，无人在意。

    有了0001号开头，大家都默认按照学号排序，一个个有序站到讲台前介绍自己，偶尔有害羞的同学一站上讲台就羞红的说不出话，大家也都会适时掌声鼓励，给足新同学开口的勇气。

    齐永花在0023号，齐永全则是一班垫底0050号，排在了最后一个介绍。

    0049号同学刚下台，“二婚哥”的口号就被喊了起来，搞得班主任还以为他真结过亲——毕竟农村这些事都不稀奇。

    “我是齐永全，齐家村来的。”简单介绍完名字，齐永全就急着往下走，却被班主任叫住。

    “齐永全，”胡英念着他的名字，问出心底的疑惑，“为什么喊你二婚哥啊？”

    “没什么，没什么。”知道在班里讨不着好，他只想快点越过这茬，可偏偏有人不如他的愿，在下面把刚刚的事情一股脑全秃噜出来。

    “老师，他说齐弈过年收了他家的礼算他媳妇儿，齐永花说她家过年也走亲戚了，齐永全这算二婚！”

    胡英探究的眼神冷了下来，还以为破天荒的一开学就有男生被霸凌，没想到还是老一套的强买强卖抢媳妇，之前有多少学习好的女生就这样被圈回了家里，小小年纪顶着大肚子还要给上学的男人送饭。

    “好，老师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胡英起身站到讲台后，严肃的对着台下五十个刚刚步入青春期的孩子们厉声道：“初中三年，你们的任务是学习！少想些有的没的，人生很长，急这一会儿只会让你们的人生走入下坡路。”

    “好了，现在我们重新排下座位，按照名次两两一组，同组是异性的往后顺延，和后一名的同性一组，按照组号3124这么往后排。来，找准自己同桌，动起来。”

    后排的男生嘟嘟囔囔说着什么“不公平”“凭什么不能和女生同桌”，愤愤地把书包甩到倒数第二排的桌子上。齐永全的位置不用算，六排桌椅唯独多出来的两个就是他的，和他同桌的是刚刚喊“二婚哥”喊得最欢的那个，两人对视一眼，撇过身用后背相对。

    “啊啊齐弈，咱俩一桌，你能教我下棋吗？”0002号的小姑娘坐下来后握着齐弈的手小声尖叫，胖胖的小脸上是溢出的甜蜜和开心。

    说实话她也很害怕和男生一桌，要是碰到学习不好的就更完了。她本身自制力就不太好，第二名的成绩还是她爸妈站她身后逼出来的，能和第一名同桌她的成绩算是稳住了，她爸妈也能放下心来。

    齐弈笑着答应这个叫甜甜的同桌，对初中的生活多了分期待。

    师父岳恒在暗处碎碎念：「教了她，这算不算是你的开山大弟子？」

    齐弈无声回怼：「那要看师祖认不认她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