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弈。”
“到!”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听到自己名字那一刻齐弈就以站起了标准军姿,仰起头注视着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的教官。
“齐家村的?”教官拿着名册皱着眉问道。
“是的。”齐弈如实回答,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周围同学默默聚了过来,挡在她和教官中间,齐永花也窜到身后搭上她肩膀,用这种方式给予她力量。
教官放下名册,打量着齐弈,似乎在透过她回忆什么,几秒钟后才继续说道:“出来,有事问你。”
齐弈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跟着教官走到远离人群的角落,确保其他人听不到他们的对话才停了下来。齐弈回头望向关心她的同学们,给了个安心的眼神,虽然她们大概率看不到。
“别紧张,就问点事情。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教官罗勇看出齐弈的紧张,试图安慰人,却得到了齐弈仿佛看人贩子的回应。
“额……六年前旬阳县地震。”罗勇补充道。
提起六年前的旬阳县地震,齐弈终于有了印象,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那次她上山割草赶上地震,滚到山缝里晕了好几天,还是被解放军叔叔救回来的。
就是那次地震让她和师父相遇。
也是那次救援,救灾队伍的团长决定资助她上学。
她妈妈不想她上学家里活儿没人干,还是村长爷爷从中调解,用她考到第一给弟弟换学费做条件,才保住了她上学的资格。
小学六年,她一直保持着全校第一的成绩,但弟弟没到上学的年纪,这笔奖励一直没有兑现。
直到今年弟弟上小学,齐弈一直很想写信感谢资助她的叔叔,尤其是弟弟上学后资助的负担更加重了。但妈妈一直不让她写,甚至连资助人的信件都不给她看。村长爷爷也说这是大人的事情,她只管好好学习其他都不用管,这件事就一直拖着。
如今军训教官刚好和对方有关联,或许通过教官表示感谢?
“是你救了我吗?”齐弈眨巴着眼睛,满眼期待看向身影高大的教官。
“是的,当年团长乔振国带领我们负责齐家村一带的救援,之后也是团长提出对你进行资助。我要问的就是这件事,五年前团长给你的信里有一封推荐信,希望你能去参加特殊军种考核,你怎么没去?要知道一旦考上你这辈子都会由国家负责,从入学那年计算军龄,即便没考上珠算班,像你这样的超智儿童也会被其他特种班抢着要的。”
齐弈皱着眉回忆:“五年前?特殊军种考核?从来没有啊,五年前我妈就带我回姥姥家住了一周,没提过什么考试。”
这回轮到罗勇皱眉了,推荐信是他帮忙寄送的,很肯定没有寄错没有漏件,但是齐弈没有参与考核是考试站的人证实的,齐弈本人是不知情的。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
问题在于,今年的考核,有人拿着过期的推荐信来参加,而且成绩一塌糊涂。
那就只能是中间环节出的问题。
“好的,我知道了,你归队吧。”罗勇控制表情保持冷静,平静通知齐弈归队,打算和团长说明情况后再决定怎么处理。
齐弈一把抓住罗勇的衣袖,眼里的星光化作破碎的星河,顺着脸颊流淌。
“教官,你能不能就当作不知道……”
几乎是一瞬间齐弈就想明白了,她人生中唯一一次出门就是去姥姥家里,偏偏是那么巧合的时间点,就说明妈妈是想让人认为她去参加考试了。而村里唯一可能知情的人只有村长,当年她的资助资格就是村长协调来的,资助人也只信任村长,妈妈想要骗过的也是村长。
一旦发现妈妈欺骗了资助人,资助人生气取消了对弟弟的资助,那么即便她学习再好,妈妈也不会再让她上学了。
她刚看过外面的世界,刚认识了新的同学,得到了珍贵的友谊,认识了新的棋友,有机会和更多人下棋,她怎么能接受再回到之前的生活。
甚至于,她连妈妈带着弟弟去原本属于自己的考核都不想计较。
她只是自私的想抓住可以上学的机会。
“我想上学……”
罗勇没想到齐弈突然哭崩,被拽着袖口动弹不得。
一直在关注这边动态的同学们全都伸长了脖子,几个女生更是站到了队伍边缘,犹豫着要不要过来问下情况。
罗勇一阵头疼,他只是受团长所托问下事情,没想到搞这么严重啊!
当年救灾完他们就撤了,资助的事情是团长自己去齐家村聊的,齐弈家里什么情况他毫不知情,谁知道这中间埋了什么大坑让他踩上了!
哎,团长坑人啊!
罗勇实在是招架不住女生在他面前哭,但个人原则和规章制度在那里,他也只能干瘪瘪的说一句:“团长会处理好的,肯定不影响你上学。”
团长是资助人,这本身就是他的锅,合该他来背。
“怎么感觉小弈在哭啊?别是出什么事吧?”齐永花从队伍中挤到边上,靠着排头的陈招娣问道。
陈招娣心里关心着,但也只能摇摇头。
教官选的谈话位置刚好在他们能看见但听不着的地方,显然要说的事情不方便她们听到,她们也不好横冲直撞地过去,以免撞破什么事情更加尴尬。
后排的男生倒没什么顾及,丝毫没有控制音量的大声讨论班级第一究竟是因为什么抓着教官的衣袖痛哭流涕。
有说表白被拒绝的,有说家里人出事的,还有说让她加练崩溃的。
齐永全坐在队伍边缘,看着周围刻意忽略他在讨论的男生,想起昨天齐弈给他的难看,清了清嗓子大声道:“说不定是她考试作弊败露了,要被学校退学呢!”
“你造谣没完了吧!”闻言的齐永花登时撸起袖子冲到齐永全面前,被离得近的女生眼疾手快拦下,不然拳头就已经落到了齐永全脸上。
“这是说到你痛处急眼了?你俩关系那么好,一起作弊的吧?”齐永全也站起来拍拍裤子,他一个大男人,害怕和一个女生打架不成。
看着齐永全脸上嚣张的神色,齐永花冷静了下来,越急反倒越证明他说的是真的,想要躲掉脏水,那就泼一盆回去。
她和齐弈堂堂正正,身正不怕影子斜,有的人就未必了。
“作弊这种事情不是你更熟悉吗?升学考你怎么坐在齐弈后排,怎么进的一班你自己心里清楚!”
比起捕风捉影对齐弈的诬陷,还是齐永全的爆料要点更多。怀疑的种子已经埋下,至于同学们怎么讨论,那就不是她能管的事情了。
集合号吹响,躺在地上的同学们不情不愿起身列队,一班的纷争也暂告一段落。
见齐弈那边还没有回来的打算,齐永花放心不下,和排头的女同学换了位置,在队列外圈站起了军姿。
齐弈还需要时间缓和情绪,罗勇喊来了班主任胡英照看,自己则归队继续训练。
和团长汇报是肯定要的,团长的推荐信被完全不达标的人拿去利用,肯定要调查清楚给团长和考试站一个交代,至于团长是否要继续资助齐弈和她弟弟,这就是团长自己的考量了。
不过他可以把齐弈的态度汇报上去,算是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