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大吃一惊,四处逃窜。
温玄宁也是心底一震,因为那暗器就在她眼前。
飞镖之势,击穿她的酒坛,酒坛没砸在曹判官身上。但飞镖一个回旋下落,穿过了曹判官的身下,镖刃锋利,他那下裳从中间割如刀剪,露出两条颤抖的双腿。
曹判官脸上顿失血色,呼吸一窒,抓温玄宁的手松开,拨开划烂的衣服去摸自己的命根子,“还好,还在。”
当即立下,瞠目结舌,抽出佩剑指向飞镖袭来方向,大喊:“谁!那个不知死活的狂徒,敢袭开封府通判,我要让你下地狱,生不如死!”
只听声先到,“呦,飞镖无眼,本想追杀人犯,没想到跑曹大人怀里了。”这散漫不羁,放浪形骸之声,花魁冷怜香最为熟悉。
招手迎客,“原来是谢察官,大人亲临青烟楼原来是追犯人。”
方才被暗器吓破胆,跌倒在地的掌事妈妈眼见大魔头来了,面露苦色,连连往后爬。一个月前大魔头为了追查凶犯,让自己停了两天的营生,两天呢!这生意全白送给了隔壁的醉梦楼,那几日半夜她都能气醒。莫不是今日又来封楼,她一把撕咬手帕解恨。
曹判官揉了揉眼睛,酒意猝然消散,怎么会是谢枭野,他是宫里亲派的察官,位高一等便能压死人,何况他有权直接向圣上禀告。他懊悔方才的诳语,谁敢得罪他,前不久有个不长眼的在他面前狂言:无证结案又如何?下一秒人头落地。咚的一声,他跪在地上,颤颤巍巍抬眼却发现自己跪的是温玄宁,咬牙切齿,抓紧地板挪了挪膝盖,朝谢枭野那里跪。
接着有声没底气道:“不知谢大人亲临,下官有失远迎,还望大人赎罪。”
温玄宁揉了揉被抓红的手腕,同众人一样,朝谢枭野望去。
谢枭野头戴黑金獬豸冠,一身蓝墨衣裳身形修长,手掌抵剑柄,踏入春烟楼,身后跟了数名侍卫,侍卫从一侧跑进来里厅厢房。而他鹰视狼顾般监视四周楼上,声音摄人心魄,“曹大人冤案累累,真清闲,我这案子给你做,如何?”
说罢,他双眼落在一位女子身上,长密睫毛微颤,眼中的锐利顿然消散。
那女子脚踏桌案,目若朗星,周身英毅之气,有三分男子的飒爽豪迈。但总透出些倔强,与这满楼的娇嗔女子格格不入。看那穿着,是个茶酒女。
曹判官吓的身子趴地,“大人,卑职这就滚回去秉公办案。”连跌带爬地往春烟楼外跑,全然不顾身份。那谢枭野查的案子没人知道,开封府只是他要什么就给什么,人人都猜忌事关皇亲贵胄,就算疯子也不敢接。
温玄宁心内窃喜,彼时叉腰目送他离开,果然恶人有恶报,方才他有多得意,如今就有多狼狈。
谢枭野见她笑了,便朝她走来,却又一个侧身走到花魁冷怜香身前,抬手粗鲁地捏向花魁下巴,盯她,“可看见什么不该进的人。”
冷怜香霎时间垂下娇羞眉眼,她看过多少男人的眼睛,深情,傲慢无礼却第一次见谢枭野的双眼深邃,长眼尾似弯刀,让人不敢说慌,怕下一秒心被活生生的掏走。
但此刻,谢枭野却斜眼扫向她身旁的温玄宁,薄唇微抿,嘴角微扬,透出一股邪魅与浪荡,让人难以抗拒。温玄宁深吸一口气,他肤白如雪面容冷峻,是她从未见过的绝色,不觉间竟跟他直视了好几秒。
冷怜香的话方才打断她,“是有两个,不像是耍姑娘的。”
后知后觉的温玄宁,觉得冷极了,他的神色深不可测,那种致人于寒潭的感觉,不是什么冷兵器,而是从一个男子身上散发的。让人不自觉间反省自己是不是犯了什么罪,温玄宁身正不怕影子歪。垂睫后退几步,现在她重中之重就是为宾客伺候好茶酒,平安度过明日。
“去,给这位爷倒茶!”掌事妈妈终于冷静下来,也来不及怪罪温玄宁刚才的砸曹判官的事,忙朝温玄宁使了个眼色,像是再说,要最好的茶来,一定得伺候好这个活阎王。
温玄宁是跑走的,她记得谢大人是来追凶的,他怎么不查了?她无意瞥见里厅走动的人群,噢~原来是他的侍卫去查了。
掌事妈妈好生安顿贵客们,“没事的,我们春烟楼什么时候出过刺客,各位客官请赏”她扫一眼被谢枭野缠住的花魁,轻叹一口气,“请赏姑娘们的花间舞。”
声乐奏响,舞女登场。却有不少人,见大魔头谢枭野来了,满目惶恐,行色慌张地偷跑出去。
温玄宁端着茶盘,小心翼翼地穿过人群,她有一种难以明说的不安感。根据系统破产规律,如果明天春烟楼撑过去,那一切万事大吉。可谢枭野的到来,让她的信心莫名减少许多。
“你这儿的茶酒女脑子不好,被人卖了还听人使唤。”谢枭野撩拨冷怜香的发丝,似在捉弄,“我最讨厌蠢人了。”
温玄宁她听见了,他骂她脑子不好,还骂她蠢。嘴角抽动,鼻子里哼了一声,堂堂察官正在追凶,却不务正业沉迷了美色。
谢枭野眼间走来的温玄宁,手掌却抵向剑柄,似要拔出,“不如”
嘭一声,温玄宁手中茶盘掀翻被砍成两半,一记刀光倏然朝温玄宁的脖子袭来,她眉头紧蹙,惊愕地瞪向谢枭野。
温玄宁胸口起伏,强忍慌乱,双手去扒长刀到挟持自己的人胳膊 。那黑衣人从天上飞身下,将自己的茶盘劈开,刀光炸显,从身后挟持了她,拖拉自己的身子,拉开与谢枭野的距离。
谢枭野剑出如电,疾如旋踵,抵挡身后两记摧枯拉朽般袭来的暗器。知敌不止一人,没想到凶徒不朝自己来,而是挟持了那个茶酒女。
满楼的人见此乱作一团,蜂拥出逃,摔碗掀桌,吵闹声搅得人心惶恐。
方才使暗器的凶徒,抛弃同伴,藏匿在慌乱的人群中逃出。
察觉同伴临阵脱逃,孤掌难鸣的黑衣凶徒,紧紧挟持着温玄宁,左右顾盼,怕有人趁机偷袭,大叫:“都不准动!谁要是敢动,我,我就杀了她!”
谁料这一声威胁,让无头无脑的众人更慌了神,甚至踩踏起来。
凶徒的刀再一次紧闭温玄宁净白的脖子,温玄宁双眸颤抖,眨眼扫向那些蠢人,细哑的声音说:别动了,我不想死!
“谁要是敢动!我谢枭野,第一个剁他的脚,挖了他的脑子。”声音穿云裂石,犹如天鼎洪钟般震慑全场人。
顷刻间,无人敢动,一个个胆怯回头,这声音他们识得。前不久,孟家府邸,有人大喊一声:“全都给我死,一个不留!”
就是这谢枭野。
谢枭野阴戾的眉眼,睨向凶徒,流吟吟地低声哼笑,眼角都不肯皱一下。躺在椅子上,惬意地端起桌旁的酒壶,捏在手中肆意玩弄,薄唇轻吐二字:“说说。”
胆战心惊却看戏的人,都以为他在问凶徒什么条件,才肯放人。
温玄宁腿有些发软,方才见曹判官这么怕他,他应是位高权重,为救黎民百姓,满足这凶徒的要求应该也不难。
谁料,大魔头谢枭野,接着道:“她谁呀,劫持她来威胁我,未免太侮辱我了。”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被刀刃抵脖的温玄宁,差点吐血,不是吧。忍不住破口大骂:“姓谢的,你好歹是朝廷亲封的察官,爱民如子。你可倒好,视我如蝼蚁,你配当官吗!”
今日,温玄宁真是受够了,心里一阵酸苦全部吐出来,被骚扰在先,又被凶徒挟持,还被这姓谢的不当人。
众人大喝,这小妮子不想活了,竟敢大骂谢察官。不过凭良心细想,这小妮子说的也有理。
那凶徒见如今优势不在自己,何不挑起言论,刺激谢枭野让他下不来台阶,被迫答应自己的条件,接着也跟着温玄宁大骂:“呸!谢枭野,你连她性命都不在乎,那京城的百姓,谁敢让你查案,你那身后的侍卫谁敢将性命托付与你!”
滴答声作响,只见谢枭野将手里的酒杯朝地上横洒,倒像是给谁死后饯别。
他捋了捋散乱的乌发,玩弄碧玉扳指,薄唇妖冶轻抿,“我为何要在乎她的性命,我与她就见过这一面。”他伸出匕首,抵向花魁冷怜香的下巴,“论相貌,长得好看的春烟楼多得是,要说百姓,你手里沾了二十百姓的血,她一个牺牲也值了。”
“改明儿,给她赔个丧葬费,下葬当天享满街游行,末了给家里老小发放月钱到他们老死,再给赏赐个一亩半分田,追加官职赐谥号壮节。瞧瞧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