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臻(2)

    嘉宁回到自己的小院,立刻吩咐碧云:“备热水,我要沐浴。”

    她褪下衣衫时,发现腰间几处淤青已经泛紫,这是昨夜挣扎时留下的。

    温热的水漫过肩膀,才觉得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下来。

    她盯着自己的指尖,那里还残留着被咬过的钝痛。

    在现代,这样的行为足以构成性骚扰,可在这里,却成了她不得不忍受的屈辱。

    温热的水流冲散了部分疲惫,却冲不散郁结。

    永宁侯今日的敷衍态度,让她愈发心寒。

    方才在饭桌上,他一句“不急”就把婚事搪塞过去。

    他在敷衍母亲,也在敷衍她。

    嘉宁心里涌上一股酸涩,她将脸埋进热毛巾里,无比怀念那个自由恋爱的法治世界。

    哪像这里,她的婚事不过是父亲权衡利弊的筹码。

    “姑娘……”碧云捧着干净的中衣进来,惊呼出声,“您身上……”

    “没事。”嘉宁打断她,不想解释这些屈辱的痕迹。

    “姑娘昨晚在东宫……是不是……”碧云忍不住小声问。

    “别问。”嘉宁截住话头,“也别告诉姨娘。”

    碧云点头,递来干净的布巾。

    擦身子时,嘉宁注意到掌心的伤口被水泡得发白,隐隐作痛。

    “去拿伤药来。”

    碧云翻箱倒柜找出药膏,看到她掌心纵横交错的伤口时倒吸一口凉气,“这……这是怎么弄的?”

    “不小心划的。”嘉宁轻轻道:“别声张,不许对外人提起。”

    碧云小心翼翼地涂抹:“姑娘……”

    她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转而取出谢臻送来的安神香:“谢公子说这个很管用,姑娘试试吧,说不定能睡个好觉。”

    “点上吧。”嘉宁疲惫地靠在床头,拿出他送的香囊。

    香炉里升起袅袅青烟,带着淡淡的草药香。

    是谢臻一贯的风格,温和不刺激。

    和太子截然不同,他从来都是温润如玉,连送来的安神香都考虑得这般周到。

    不像那个疯子……

    想起太子咬她手指时的眼神,嘉宁浑身一颤,下意识攥紧了香囊。

    香囊上绣着兰草,针脚细密。

    她将它贴在鼻尖,深深吸了口气,药味萦绕在呼吸间,莫名让人安心。

    与太子的强势掠夺不同,谢臻的关怀润物无声。

    这样温柔的人,才是她理想中的伴侣啊。

    困意渐渐袭来。

    或许是安神香起了作用,又或许是实在太累,嘉宁很快沉入梦乡。

    碧云拨开帐幔,看见自家姑娘蜷缩在锦被里,即使睡着了,手中仍紧紧握着那个香囊,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她轻手轻脚地掖好被角,悄悄吹灭烛火退了出去。

    月色如水,在床前洒下一片银辉,照在嘉宁终于舒展的眉心上,她的呼吸渐渐平稳。

    ……

    晨光透过纱窗时,嘉宁难得自然醒来。

    她眨了眨眼,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一觉睡得意外安稳,没有梦到原主惨死的场景,也没有被太子的噩梦惊醒。

    她舒展了一下四肢,久违地感到神清气爽。

    “姑娘醒了?”碧云端着铜盆进来,见她气色比往日好,笑道:“谢公子的安神香果然管用。”

    嘉宁揉了揉眉心,拿起枕边的香囊轻轻摩挲,心头涌上一丝暖意。

    这香囊里的药材配得极好,不似寻常安神香那般浓烈刺鼻,反而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谢公子这般体贴,”碧云一边帮她梳头一边打趣,“等姑娘过了门,怕是要被宠上天呢。”

    “胡说什么。”嘉宁耳根微热,却也没真恼。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谢臻的关怀确实让她倍感温暖。

    正说着,外头传来脚步声。

    一个穿着浅褐色衣服的婆子站在院门口:“三姑娘,夫人请您过去说话。”

    这一大早就来唤人,必是为昨夜之事。

    该来的终究会来。

    嘉宁换了身素净的衣裳,跟着去了正院。

    一路上,她不断回想起原主的记忆,嫡母表面慈爱,实则心狠手辣。

    当年为了打压柳姨娘,没少使阴私手段。

    正院比柳姨娘的院子宽敞许多,廊下摆着十几盆名贵牡丹。

    嘉宁规规矩矩行礼,余光瞥见桌上放着的锦盒:“给母亲请安。”

    秦夫人端坐在主位,一身绛紫色裙衫端庄威严,手里捻着佛珠,见她进来,抬了抬眼皮:“坐吧。”

    这态度比预想的和缓。

    嘉宁谨慎地坐下。

    “听说昨日是东宫的马车送你回来的?”秦夫人开门见山。

    消息传得真快,东宫马车送她回府的事,怕是已经人尽皆知。

    嘉宁垂眸:“是。”

    “你是个有福气的。太子殿下亲自派车送你回府,这份体面,连你嫡姐当年都没有。”

    体面?

    嘉宁想起太子阴鸷的眼神,胃里一阵翻腾。

    秦夫人目光在她身上扫过,示意嬷嬷打开锦盒,里面是几瓶上好的药膏:“这是宫里赏的雪肌膏,拿去用吧。”

    嘉宁指尖微颤。

    这突如其来的善意背后,必有所图。

    果然,秦夫人话锋一转:“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是个懂事的,该明白这个道理。”

    “谢家虽好,但终究比不得天家富贵……”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有些机缘,错过了就不会再有。”

    嘉宁心头一凛,低头掩饰眼中的抗拒,“女儿明白。”

    秦夫人打量着这个平日里不起眼的庶女,发现她出落得越发标致了,尤其是眼下那抹倦色,反倒添了几分楚楚动人的韵味。

    “你姐姐在东宫不容易,需要个贴心人帮衬。”

    秦夫人满意她的顺从,语气缓和了些:“你们姐妹同心,才能互相扶持。”

    好一个“姐妹同心”。

    嘉宁想起原主记忆里,嫡姐是如何将她推入火坑的。

    “你是个聪明孩子。”秦夫人声音温和,眼神却锐利如刀:“该知道怎么做对大家都好。”

    “你父亲昨夜歇在柳姨娘处,这盒阿胶拿回去给你姨娘补身子。”她又推过一只锦盒,“她身子弱,该好好将养。”

    “多谢母亲。”嘉宁不动声色地接过。

    嫡母明为关怀,实为敲打,她们母女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正院的眼。

    从正院出来,径直去了柳姨娘处。

    柳姨娘正坐在窗边梳头,脸色比昨日更加憔悴。

    晨光透过窗纱,照出她眼下浓重的青影。

    听到脚步声,她慌忙拉了拉衣领,却没能完全遮住颈间暧昧的红痕。

    “娘……”嘉宁嗓子发紧,那些痕迹刺痛了她的眼。

    柳姨娘勉强笑了笑:“侯爷说……等他忙完这阵子再议你的婚事。”她手指绞着帕子,“朝中最近事多……”

    又是这套说辞。

    嘉宁看着母亲强颜欢笑的模样,知道她昨夜定是百般讨好。

    可那个薄情的男人,不过敷衍几句就打发她。

    “您别再……委屈自己了。”

    嘉宁接过梳子,替母亲挽发。

    铜镜里,柳姨娘眼角细纹比昨日更深了。

    为了女儿的婚事,这个骄傲的女子不得不向曾经憎恶的男人低头。

    “傻孩子……这算什么委屈?”柳姨娘拍拍她的手,“都是娘没用……”

    嘉宁握住母亲冰凉的手,轻声安慰,“不怪娘。”

    早膳摆上来时,嘉宁注意到都是自己爱吃的。

    柳姨娘自己只舀了半碗清粥,却不停地往她碗里夹菜。

    “多吃些。”柳姨娘将芙蓉糕推到她面前,“你瘦了。”

    这温柔让嘉宁鼻尖发酸。

    在现代,母亲也是这样,总把最好的留给她……

    “娘,您别为我的事操心了,真的不必去讨好侯爷。”她放下筷子,“女儿会想办法……”

    柳姨娘的手顿了顿:“你能有什么办法?”她声音很轻,“这世道,女子的婚事从来由不得自己……”

    这话像钝刀割在心头。

    嘉宁看着母亲疲惫的神色,突然无比痛恨这个吃人的时代。

    在这里,女子不过是男人手中的棋子,连婚事都要成为利益的筹码。

    “尝尝这个。”柳姨娘夹了块蜜渍莲藕给她,“你小时候最爱吃的。”

    嘉宁咬了一口,甜味在舌尖化开,却压不住心底的苦涩。

    “阿宁?”柳姨娘担忧地唤她,“可是不合胃口?”

    “没有。”嘉宁重重点头:“很好吃。”

    她不能哭,至少不能在母亲面前。

    窗外传来丫鬟们的说笑声,衬得屋里愈发寂静。

    母女二人默默用着早膳,谁都不再提那桩悬而未决的婚事。

    ……

    嘉宁回到自己院中,心绪难平,望着窗外摇曳的竹影出神。

    永宁侯显然指望不上,必须另寻出路。

    既然这边行不通,或许该从谢家入手?若是谢家主动来提亲,父亲总不好直接拒绝吧?

    她铺开信笺,笔尖悬在纸上良久,又迟疑了。

    要如何开口?

    这毕竟是古代,女子主动约见外男,实属大胆。

    可事已至此,她别无选择。

    “谢公子台鉴……”

    她喃喃自语,斟酌着措辞,落笔写道:

    「谢公子台鉴:蒙赠安神香,甚为感激。然有一事,信中难尽,不知明日巳时可否于慈恩寺一叙?」

    写完后,她反复看了三遍,生怕措辞不妥当。

    这封信既要表明意图,又不能失了闺阁女子的体统。

    将信笺折好交给碧云:“你亲自送去谢府,务必交到谢公子手上。”

    碧云接过信,神色有些犹豫:“姑娘,这……”

    “快去。”嘉宁轻推她,声音很轻,却很坚决,“就说……就说有要事相商。”

    望着碧云离去的背影,她心跳如擂鼓。

    这一步走得险,但为了摆脱太子的阴影,值得一试。

    碧云这一去就是大半日。

    窗外那株海棠开得正好,嘉宁却无心欣赏。

    她在房里来回踱步,茶都续了五六次。

    一会儿担心信送不到,一会儿又怕谢臻觉得她唐突。

    女子主动约见男子,实在不合规矩。

    “姑娘……”碧云回来时额上还带着汗,两手空空,“谢公子不在府里,奴婢等了许久……”

    嘉宁急急问道:“信呢?”

    “交给他的贴身小厮了。”碧云擦了擦汗。

    “小厮怎么说?”嘉宁不自觉攥紧袖口。

    “说等公子回来就转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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