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 二

    月光下,他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脸上神色在阴影中模糊不清。

    江秦儿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迫来,心提到了嗓子眼,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她正忐忑着要不要道歉,眼前的男人却突然毫无征兆地有了动作。

    他猛地一步上前。

    江秦儿吓得魂飞魄散,以为他要动手,惊叫一声转身就想跑。

    然而,预想中的粗暴并未降临。

    江秦儿只觉得腰间一紧,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整个人向后拖去,后背猛地撞进一个坚实滚烫的胸膛里。

    谢覆舟的双臂如同铁箍,从后面将她牢牢锁在怀中。

    谢覆舟身上那件玄黑色的大氅带着夜露的寒气和淡淡的血腥味,瞬间将江秦儿裹挟。

    他低下头,滚烫的呼吸和微凉的鼻尖猝不及防地埋进了她温热的颈窝里,深深地、近乎贪婪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她身上那属于谢府新衣的熏香和她本身的气息一同攫取。

    江秦儿浑身僵硬,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几乎要破膛而出。

    最初的惊吓过后,她并未感受到恶意。

    相反,这个怀抱……虽然带着强势的禁锢感,却奇异地透出一种沉重的疲惫和……依赖。

    他是她的“未婚夫”。

    他刚才说为她奔波了大半夜,还为她“找”回了“弟弟”。

    他看起来很累。也许……他只是想抱抱她?就像……话本里说的那样?

    这个认知让江秦儿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

    她犹豫着,迟疑地抬起一只手,试探性地、轻轻地抚上了谢覆舟埋在她颈间的后脑勺,指尖触碰到他微硬的发丝。

    “……夫、夫君?”

    她的声音依旧带着怯意,却多了一丝柔软的安抚:“你怎么啦?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颈窝处传来一声沉闷的、仿佛从胸腔深处发出的叹息。

    谢覆舟环在她腰间的双臂收得更紧了些,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闷闷的声音透过衣料传来,带着一种卸下所有伪装的疲惫回答道:

    “不是。”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几乎成了耳语:“……只是有点累了。”

    江秦儿的心莫名地软了一下。

    她不再挣扎,安静地靠在他怀里,感受着这个陌生又强势的怀抱带来的奇异温度。

    他身上有风尘仆仆的味道,有淡淡的血腥,还有一丝……很遥远、很模糊的、仿佛属于江水的冷冽气息?

    就在这一片温存的静谧中,一个破碎的画面毫无征兆地冲进了江秦儿空白的脑海。

    冰冷刺骨的水、巨大的窒息感。

    江秦儿身体在湍急的暗流中不受控制地翻滚、下沉……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四肢百骸……

    然后,同样是一个坚实有力的臂膀,同样是这样从后方死死地箍住她,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将她从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冰冷中拖了出来。

    画面一闪而逝,快得抓不住细节,但那获救时被紧紧禁锢的感觉却无比真实,瞬间让她打了个寒颤。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脱口而出,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急切:

    “夫……夫君?是不是……是不是有过一次……我落水了?”

    “在水里……很深、很冷……然后……是你救了我?把我……抱上岸的?”

    江秦儿努力想抓住那瞬间闪过的记忆碎片。

    江秦儿:“我刚刚……好像……好像想起一点点了……”

    闻言,此时颈窝处,谢覆舟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住了。

    谢覆舟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

    月光终于照亮了他的脸。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所有疲惫、所有伪装、所有复杂的情绪仿佛在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探究和审视。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一寸寸地刮过江秦儿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

    时间仿佛凝固了。

    江秦儿被他看得心头发毛,下意识地想避开那太过锐利的视线。

    就在她几乎要承受不住这沉默的压力时。

    谢覆舟薄唇微启,缓慢但清晰地吐出一个字:“是。”

    那个“是”字出口后,谢覆舟并未移开视线,目光沉沉地锁在江秦儿脸上。

    月光勾勒着他深邃的眉眼,那里面翻涌的情绪太过复杂难辨,落在江秦儿眼中,竟像凝着深重的惋惜,甚至……仿佛有层薄薄的水光快要漫上来。

    他这般模样……定是那次我落水濒死,把他吓坏了吧?江秦儿心头一软,那点因匕首而起的惧意被一股强烈的怜惜盖过。

    江秦儿毫不犹豫地伸出手,主动环抱住谢覆舟精壮的腰身,脸颊贴在他微凉的衣襟上,一只手笨拙却轻柔地在他宽阔的后背顺着,一下,又一下,像安抚受惊的猛兽。

    她小声嘟囔着,声音闷在他怀里:“不怕了,不怕了,你看,我好好的……”

    谢覆舟的身体在她拥抱下骤然绷紧,片刻,又缓缓松懈下来。

    他最终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回抱,只是任由她抱着,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两人就这样在谢府大门前的石阶上站了许久,直到夜露渐重。

    谢覆舟最终轻轻挣开了江秦儿的怀抱,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沉:“夜深了,回去歇着。”

    他唤来掌灯的侍女,吩咐道:“送……江姑娘回西院。”

    江秦儿被安排在谢府西侧的客院,而谢覆舟本人则住在谢府深处、那座更为古老森严的长生殿。

    江秦儿看着侍女手中摇曳的灯笼,小声坚持道:“我送你到殿门口再回去。”

    谢覆舟看她一眼,没反对:“好。”

    两人沉默地穿过重重院落,灯笼的光晕在青石板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长生殿那高耸的黑沉沉轮廓很快出现在眼前,殿门紧闭,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森冷。

    “到了。”

    谢覆舟停下脚步。

    “嗯。”

    江秦儿点点头,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长生殿紧闭的大门上,眉头忽然毫无预兆地蹙紧了几分,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刺了一下。

    旁边的掌灯侍女察觉到她的异样,轻声问道:“江姑娘,怎么了?”

    江秦儿回过神,脸上那点异样迅速褪去,只余下惯常的茫然,她摇摇头,声音没什么起伏:“没什么。这里……看着有点熟悉。”

    她自己也说不清这熟悉感从何而来,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纱。

    谢覆舟闻言,目光在她脸上飞快地扫过,随即转身,推开了长生殿沉重的殿门,身影迅速没入门后的黑暗中。

    殿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光线和视线。

    江秦儿在原地又站了片刻,才跟着掌灯的侍女,转身朝西院的方向走去。

    长生殿内,谢覆舟并未走向寝殿。

    他沿着幽暗的回廊拐了个弯,脚步无声地走向府邸深处另一个方向——关押萧景明的柴房。

    柴房内昏暗潮湿,只有一小盏油灯勉强照亮角落。

    萧景明手臂上裹着厚厚的白布,血迹隐隐渗出。

    他竟蜷缩在一堆干柴旁睡着了,那张曾经意气风发的脸上满是风霜和疲惫的痕迹,曾经连衣料都要挑剔的皇商少主,如今对身下硌人的柴堆也毫无知觉。

    开门的声音惊醒了萧景明。

    萧景明猛地睁开眼,眼神锐利如鹰隼,看清来人后,又迅速被警惕和冰冷的敌意覆盖。

    谢覆舟示意看守点亮更多的灯。

    昏黄的光线下,谢覆舟踱步到萧景明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的审视。

    “当年谢府春日宴。”

    谢覆舟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柴房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点追忆的意味:“水榭边射落衔枝白鸟为彩头。我记得,你也在场。”

    萧景明冷眼看着他,不接话。

    谢覆舟自顾自地说下去,唇角甚至勾起一丝笑意:“我拔了头筹。你……好像连靶子边都没蹭到?气急败坏地跑去你姐姐萧春和那里,抱着她的裙角哭鼻子。啧,萧家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哭得那叫一个委屈。”

    谢覆舟仿佛被这久远的画面逗乐,低低笑了两声。

    萧景明脸上的肌肉绷紧,眼神更冷,却依旧沉默。这些陈年糗事,比起扶登秦的安危,不值一提。

    萧景明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谢督政深夜来此,总不会只是为了翻这些陈年旧账,取笑于我?”

    谢覆舟收了笑,眼神恢复冷冽:“自然不是。”

    他踱了两步,话锋陡然一转:“谢氏盘踞沧江,这些年顶着骂名,掘地三尺地挖金子,你以为是谁的授意?不正是东宫那位。”

    “可下游水患肆虐,民怨沸腾的锅,却全扣在我谢氏头上。”

    “这些年,他派了一波又一波巫工来沧江,打着治水的幌子,实则哪次不是盯着我谢氏的金矿?扶登秦,不过是其中最贪心、最不识相的一个。”

    萧景明闻言眼神微动。这些内幕,他当年为太子效力时便已暗中查清,也正是因为掌握了太子绕过朝廷、私下授意谢氏过量开采河金的关键证据,才被太子寻了“铆钉事故”的由头,发配北疆。

    萧景明冷冷道:“你既知道得这么清楚,何必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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