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街道上

    十一正慢悠悠地在街上闲逛，手里拎着钱袋子却什么也不买，活像个闲散度日的富贵小少爷。

    突然，一个身披深蓝色斗篷内里穿黑色衣服身形高挑的人从他身旁走过。

    十一脚步不停，只朝着前走。却在拐角处消失不见。

    不一会儿，他就和黑衣人一前一后站在了漆黑的小巷里。

    他忍受不了安静，先开口道：“不是说不见面的吗？”

    黑衣人沉默了片刻，说道：“你的能力让我怀疑你究竟能不能完成任务。”

    十一最受不了别人质疑他的能力，毕竟这是他赖以生存的本事。脸上的调笑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气愤：“任务我都好好完成了不是？”

    “可最重要的事你还没做。”

    “你也没告诉我那老头身边有那么多机关啊！”十一反驳道。

    黑衣人无话可说，这也是他的疏忽，没想到此处，只得转移话题，道：“过几日玄天观有场募捐，你知道该怎么做。”

    “这......我好像不太明白......”十一装作苦恼的样子，犹豫开口。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袋子飞了过来。他打开一看，是白花花的银子。

    拿到自己想要的，十一整个人也就不再别扭，只顾着数银子。

    说完自己想说的，黑衣人就准备转身离开。这时十一又开口道：“数目不对吧，一开始任务的银子呢？”

    “你连任务都未完成，还敢要银子？”黑衣人无情嘲讽，随后扯了扯身上的斗篷，确认自己衣着完好，这才离去。

    哎，没想到现在人越来越不好骗了，师父说的话一点都不对，真该让他来见识一下。

    十一收起银子，离开巷子，打算接着逛街去。

    巷子里空无一人，只能听到一些余音：“该怎么热闹热闹呢？杀个人吧！”

    *

    白淑容端坐在马车上，面容柔美，眉目低垂，车外的阳光透过帘子洒在她的身上，更显得人沉静温和。只是在没人看到的地方，她的十指紧握。

    马车内一片安静，似有些受不了这氛围，白淑容不经意间抬起眼眸看向车内的另外两人。

    县令夫人闭目养神，而另一位......自己的长姐则眼神虚无，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淑容挪了挪身子，想起母亲在离去前说的话，开口道：“今日能和夫人一同前去玄天观，真是容儿的福气。只是容儿往日未曾去过这种地方，怕冲撞了什么，连累夫人，在此先向夫人致歉。”

    此话一出，县令夫人睁开了眼，瞥了她一眼，并不开口应答。

    “妹妹这些时日学了许多规矩，如今人也不像从前那样莽撞了，看来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白芷解围道。

    王氏出门前拉着白淑容的手叮嘱了好一会，让她过了这么久才开口，也是不易。

    县令夫人本不想多说，但到底是自己允诺一起的，也不好反悔，见白淑容得体的样子，顺势开口道：“看上去确和从前不一样了。懂规矩了。”

    得了县令夫人的夸奖，白淑容不敢肆意大笑，只低头作害羞状同时看了白芷一眼：看，我可不比你差。

    她的小动作自以为隐蔽，但在场的都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

    白芷心里暗叹：这样的人虽不聪明，但能让人一眼看穿心里的想法，可比她的娘亲要好拿捏。

    沉静的氛围被打破，白芷就打开了话匣子，说道：“这次募捐，玄天观花了这么大阵仗，难道只是为了几两银子？”

    如今马车已然停下，众人下了车，看到人山人海的一幕，白芷不禁疑惑道。

    县令夫人望着远处在门前的人，随意说道：“银子自然是越多越好，谁会嫌弃钱多呢？”

    话毕，县令夫人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携着白家两姐妹前进。

    走到门前，一身着灰色道袍的朴素道士正站在前面待客。县令夫人把自己的名帖递上去，只见对方向她行了个礼，就抬起头准备说话。

    白芷在县令夫人后面本不在意这些小事，只是当道士抬起头来时一惊。这道士长得平平无奇，可颧骨突出，面容消瘦，嘴唇偏薄，显得人格外刻薄。再看他的眼睛，一双眼不大，但眼珠透亮，目光如炬。看向你时，仿佛所有的秘密都被他所知。

    他的眼睛扫过白芷，白芷就像被电了一下，浑身动弹不得，最终仓促地垂目看地，结束了这煎熬的时刻。此人是谁？看得她心里发慌。

    旁边的白淑容对此一无所知，只当凑热闹罢了。

    道士没在意白芷，一些大家小姐自幼甚少出门，也少见外男，难免会手足无措，他也多见不怪。接着向县令夫人说道：“荀夫人，在下法号玄天。之前夫人上门求见，可在下潜心闭关，故不得见，还望夫人见谅。”

    荀夫人听了，冷笑道：“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玄天真人。今日怎劳您大驾，亲自在门口见客？毕竟，想见您一面可难如登天啊！”

    嘲讽的话语未击破面前人平静的脸庞，玄天真人开口道：“今日诸位信客都是为了建设我玄天观而来，我身为主人又岂有不见客的道理。夫人，请。”

    荀夫人冷哼一声，提起裙摆跟着玄天真人走进观内。

    从未来过的白芷细细观察周围的一切。前院有一块广阔的平台，平台中央摆着一个深褐色的香坛，想来就是平时香客进香所用。平台周围被挖了一圈沟渠，低头一看，里面游荡着红彤彤的锦鲤。抬头再往院子里看去，只能窥见一个巨大的人像和摆放在前面的功德箱。而人像的右侧放了一张桌子，许多乡民围着桌子正喋喋不休。还有随处可见的道士正在维持秩序。

    这玄天观和自己前世去的道观寺庙没什么不同，香坛，佛像，香客，一应俱全。不同的则是本应像世外高人难见一面的观主如今跟摆在市集上的猪肉没什么两样，任人打量扫视，神秘感全无。

    “那就是玄天真人吗？”

    “看着普普通通。”

    “不是说他能观星辰，通苍穹吗？”

    “那都是瞎扯的吧。你看他那样子，有那么厉害吗？我看还不如明尘法师呢。”

    “是啊是啊，只是今日怎么没瞧见他呢？”

    细碎的声音流淌在乡民的身影里，渐渐引起了波澜。

    从前玄天真人甚少露面，众人只能从传闻中去猜测他的样貌，性格，能力。如今隐藏的面纱被摘下，才发现：啊！不过如此嘛。

    在他还未展现自己的本事之前，大家对他的期待值便已然下降许多。本来募捐与他们无关，为了见所谓的玄天真人，才匆匆赶来，如今大失所望。

    观中的气氛有些凝滞，但这都并未影响玄天真人的脚步，他步履不停，一边像荀夫人介绍今日募捐的流程，一边将她带至院内的桌子旁，挥散了其他人，开口道：“夫人，这是今日所有供奉的名单，夫人请看。夫人若是想要供奉一二，便可将银子交至此处。”

    荀夫人今日前来不止为了募捐，还有李小姐失踪一事。

    本来毫无进展，只是李夫人提供了一条线索，说是失踪前十日，她曾带着女儿一同前往过玄天观求姻缘，具体内容他未透露，只说自从那日之后，女儿便开始精神恍惚。由此断定，李小姐失踪一定与玄天观有关。

    本来有了线索，衙门如获至宝，只是荀县令派人去询问过玄天真人，他说当日自己给李小姐卜了一卦，说她婚事难寻，恐有挫折。说完之后，李夫人本想让他寻个法子破解此困境，可李小姐当即离席，随后便再未见过李小姐了。

    到此也未查出什么，可偏偏李夫人好像嗅到了不妥，一直声称是玄天真人撒谎，是他做了手脚，掳走自己的女儿。

    李夫人不依不饶，荀县令见劝阻不了，只好想办法再去探探玄天观的虚实。可又不好派手下的人去打草惊蛇。刚好玄天观举行募捐，他便委派自己的夫人前往探寻一二。不求查出什么，只是给李夫人一个交代罢了。

    这事白芷自然知道，荀夫人早就将今日要做的事都告知与她，毕竟她也算知情者。

    “咦？今日李夫人没来吗？她不是道观的信众吗？听闻往日与真人见面的次数也不少。”荀夫人翻着名单，开口道。

    “许是还未到吧。”玄天回道。

    “我常听李夫人说玄天真人法力无边，算无遗漏。如今我有一问还望真人解答。”荀夫人继续开口道。

    “夫人请问。”

    “今日李夫人会来吗？”

    悄然之间，玄天似木偶般不变的神色有了一丝裂痕。

    这问题很难答吗？玄天真人怎么脸色都变了？白芷心想。

    荀夫人身边有许多夫人都信奉玄天真人，为其首的便是李夫人。

    李老爷家族在县里是出了名的富绅，他是家中独子，虽不善诗书，但行商乃是一把好手，自他接受李家家业以来，家族资产更上一层楼，虽是商户，也算得上是难得的佳婿。

    李夫人出身不高，娘家皆是务农之辈，当年据说就是受了一游方道士所言才能嫁给李老爷，由此更信神佛之说。

    自玄天观成立以来，李夫人不论大小事都会去问玄天真人的建议。可女儿失踪一事之后，李夫人从未踏足过玄天观，而是寻求衙门的帮助，本就反常。

    如今见玄天真人的神色有异，荀夫人更加相信自己心中的猜测，他有问题。

    玄天真人一直未开口应答，荀夫人笑道：“看来真人是回答不出来这问题了。罢了，本就是我随口一问，真人不必放在心上。只是真人有愧李夫人所言算无遗漏啊！”

    最后一句话荀夫人特地放大了声音，让围在附近的人都听见了。

    众人虽未说话，但神色已然不对。

    见此，玄天真人并未慌乱，他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低声对荀夫人说了一句话。

    声音实在是低，白芷站在夫人身后都未曾听到一言。

    荀夫人听后，皱起了眉头，未再开口。

    他说的是：“李夫人一定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