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栀把最后一组光谱数据导入电脑时，实验室的石英钟刚指向下午三点。隔壁桌的学长在调试氦氖激光器，红色的光束在白墙上打出微小的圆点，像极了江添颂手机里那张查尔斯河晨跑的照片——他说朝阳落在河面上时，就像撒了一把碎钻。

    “温栀，有人找。”学长敲了敲她的实验台。

    她转身看见江添颂站在实验室门口，手里晃着两杯奶茶，白色T恤的口袋里露出半截画纸，边缘是熟悉的歪头猫轮廓。最近他总以“陪读”为名泡在物理系，美其名曰“提前适应跨学科恋爱”，实则是把速写本摊在她旁边，画她戴护目镜做实验的样子。

    “又画我？”温栀接过奶茶，指尖蹭到他掌心的薄茧——那是打橄榄球留下的。

    江添颂挑眉，把画纸抽出来：“看看，这叫《专注的量子力学少女》。”

    画里的她趴在实验台上，马尾辫垂在肩侧，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旁边用铅笔写着：“比剑桥的樱花还好看。” 温栀红着脸把画纸塞进抽屉，却在抬头时，看见走廊尽头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栗色卷发，米色风衣，是许久未见的亦梦莹。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她想起大二那年迎新晚会，亦梦莹穿着亮片裙站在江添颂身边主持，两人凑在一起看提词器时，肩膀几乎碰到一起。江添颂后来解释说“只是学生会同事”，可温栀至今记得亦梦莹看他时，眼里毫不掩饰的欣赏。

    晚上回宿舍时，温栀在楼下看见了江添颂的车。他靠在车门上打电话，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有些模糊。她刚想走过去，却看见亦梦莹从宿舍楼里跑出来，手里拿着个粉色礼盒，笑着递给江添颂。

    “生日快乐！”亦梦莹的声音带着雀跃，“上次听你说喜欢这家的蛋糕。”

    江添颂接过礼盒，温栀看见他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句“谢谢”。亦梦莹突然伸手，替他整理被风吹乱的衣领，指尖划过他锁骨的瞬间，江添颂没有躲开。温栀站在树影里，感觉手里的实验报告被攥得发皱，奶茶早已凉透，像此刻沉下去的心。

    她想起下午那张画里的歪头猫，想起他手腕上褪色的红绳，想起北戴河海边那个带着海水咸味的吻。可刚才亦梦莹靠近时，江添颂眼里的笑意，和他平时看她时的温柔，似乎并无不同。

    江添颂送温栀到宿舍楼下时，月亮已经升到梧桐树顶。他像往常一样弯腰想吻她，温栀却下意识偏过头，他的嘴唇擦过她的脸颊，落在微凉的夜风里。

    “怎么了？”他皱起眉，指尖碰了碰她冰凉的手背。

    温栀看着他口袋里露出的粉色礼盒丝带，声音有些发紧：“没什么，累了。”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跑进楼道，在楼梯拐角处听见江添颂的脚步声跟了上来。“温栀，”他拉住她的手腕，“是不是生气了？”

    楼梯间的声控灯突然熄灭，黑暗中只有两人交握的手腕传来的温度。温栀想起亦梦莹替他整理衣领的画面，鼻子一酸：“你和亦梦莹……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江添颂沉默了几秒，松开她的手，后退半步。这个动作像根针，刺破了温栀强装的镇定。“她今天过生日，”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有些模糊，“那个礼盒是……”

    “不用解释了。”温栀打断他，转身往上跑。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声次第亮起，在身后投下零碎的光影，像她此刻混乱的心情。

    接下来的几天，温栀开始躲着江添颂。她把实验时间调到凌晨，在他来物理系之前就离开；在食堂看见他和朋友吃饭，会端着餐盘立刻换位置。那张画着歪头猫的速写被她压在抽屉最底层，上面落了层薄薄的灰。

    周五晚上，温栀在图书馆查资料时，手机突然震动。是江添颂发来的消息，附带一张照片：实验室的白墙上，用荧光笔写着“温栀，我在老地方等你”，旁边画着只举着白旗的歪头猫。

    老地方是学校后门的旧书店，他们第一次一起看书的地方。温栀看着照片，指尖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合上电脑，打车过去了。

    书店老板看见她时很惊讶：“小姑娘，你男朋友在楼上等你半天了，一直盯着窗外。”

    楼梯拐角的旧钢琴上，放着个蓝色的铁盒，上面贴着歪头猫贴纸。温栀打开盒子，里面装满了彩色胶囊，每个胶囊上都用马克笔写着字：“2019.10.5 第一次在图书馆看见你睡觉”“2020.5.20 篮球赛你喊我加油”“2021.7.15 北戴河的海”……

    “这些是……”温栀拿起一颗绿色胶囊，手有些发抖。

    江添颂从书架后走出来，眼底带着血丝：“每次想告诉你又不敢说的话，都写在里面了。”

    他走到她面前，轻轻握住她的肩膀：“亦梦莹是我表妹，随母姓。她生日那天，我是在帮她给暗恋的学长送礼物，结果那家伙临时跑路，她哭着让我假扮男友气气对方。”

    温栀猛地抬头，撞进他盛满委屈的眼睛里。那些被她误解的亲密接触，原来只是表哥对表妹的无奈纵容。她想起亦梦莹递礼盒时，江添颂确实没有接过，而是放在了车后座——那个她当时没注意到的细节。

    江添颂拿起一颗红色胶囊，拧开后抽出纸条：“温栀，我以前不懂怎么喜欢你，只知道用最笨的方式靠近你。后来隔着八个小时时差，才明白喜欢是忍不住的分享，是跨越重洋也要告诉你‘今天的云像你画的猫’。”

    温栀看着纸条上熟悉的张扬字迹，想起那些跨洋的早安晚安，想起他为了她休学回国，想起他在全校面前说“谢谢你走向我”。所有的误会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只剩下汹涌的歉意和心动。

    “对不起，我……”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却被江添颂用吻打断。这个吻比北戴河的那个更温柔，带着小心翼翼的安抚，像在弥补那些被误解的时光。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他抵着她的额头，呼吸有些急促，“没提前告诉你亦梦莹的事，让你难过了。”

    旧书店的暖光灯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旁边的蓝色铁盒里，还有无数颗未拆封的胶囊，像他们未完待续的故事。温栀拿起一颗紫色胶囊，上面写着“2023.6.18 想带你去看极光”。

    “这个胶囊什么时候打开？”她抬头看他，眼里还带着水汽。

    江添颂笑了，眼底的星光比剑桥的银河更璀璨：“等我们一起站在极光下的时候。”

    走出书店时，月亮正好从云层里探出头。江添颂把温栀的手塞进自己口袋，指尖划过她手腕上的水晶手链——那是他送的竞赛奖励，她一直戴着。

    “以后不许再躲着我了，”他低头看她，语气是惯有的霸道，眼里却是化不开的温柔，“有什么事，我们一起说清楚。”

    温栀看着他，想起那些在迷雾中徘徊的日子，想起这次因为误会而产生的隔阂。她知道，再坚固的感情也需要沟通来维系，再深的信任也需要坦诚来浇灌。

    “好。”她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夜风拂过，带来隔壁院子里的栀子花香。江添颂紧紧握住她的手，两人并肩走在月光下，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那些未拆封的情绪胶囊，将在未来的日子里，被两颗彼此靠近的心，一一开启，成为他们爱情里，最珍贵的注脚。

    而属于温栀和江添颂的故事，还在继续。在无数个阳光明媚或阴雨绵绵的日子里，他们会一起打开那些藏着心事的胶囊，一起面对生活的琐碎与惊喜，把曾经的误解与不安，都化作此刻更坚定的陪伴。因为他们知道，最好的爱情，不仅是拨云见日的重逢，更是历经波折后，依旧愿意为对方，拆封每一个未知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