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榜了！”
声音从门外传来，瞬间引起了教室里的轰动。纷杂的讨论声从四面八方灌进耳朵。
“我好紧张啊，已经是三模了，据说是最简单的一回，但是我数学答得不好，都没信心看了……”
“不会的，你大题不是都解得很好吗？而且这次也不是高考，高考肯定能发挥得很好的！”
玩得好的女孩子凑在一起互相安慰着，最后还是手拉手一起去看光荣榜了。
闻熙熙将每一科的卷子整理好，也跑到祁今月身边：“月亮，三模刚刚好像放榜了。”
“嗯。”
闻熙熙是想和祁今月一起去看成绩的，不过祁今月手里拿着理综的试卷，已经转身向物化生理科组综合办公室走了。
祁今月校服下的身形单薄纤细，不知何时身上的气质淡冷许多。
对着她们倒还是和从前一样，祁今月又拍拍她的肩膀：“熙熙你先去吧，我一会儿来找你。”
“那我去食堂等你，还是小二楼，一会儿该赶上饭点了。”
“砂锅米线？”
“嗯，番茄味的。”祁今月说完就拿着卷子走了。闻熙熙叼着牛奶从另一边下楼梯。
光荣榜就贴在一楼的展示台，走到一楼的时候有人看见闻熙熙和她打招呼：“熙熙，你来啦。快来看，月亮这次好厉害，可不得了，又是第一！”
升高三以后，闻熙熙已经不记得有多少次听见这样的惊叹了。
南私每个年级都有两千多人，文理分科之后理科班依旧是偏多的水平。国际生排除在外占比能有一比一。
光高考班就有三十八个，理科班有二十二个。理科总人数得一千四。
祁今月之前校排二十一名，除开年级排五的稍微断层大一些，后面的每一名分数都咬得很紧。
提分自然不容易。
祁今月高三的成绩波动其实很大，月考之后祁今月的成绩冲进前十，但后来发生了一件让人震惊的事情。
傅斯年出国了。
班主任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比较意外，傅斯年如果稳定发挥，搏一搏状元可能性很大。就这么突然走了。
学校不想放人，还想再做做心理工作。手续是傅斯年哥哥傅苏过来办的，说他态度很坚决，已经定好了航班。
只好签了字。
-
又一天清晨，祁今月穿好外套起来。
窗外的雨声繁重，栀子花开的时节已经过去很久了。祁今月拨开窗帘，隔着涌流过水痕的玻璃看了一眼外面不断被雨水捶打着的叶片。
视线稍转，一只猫缩在窝里睡得香甜。祁今月去门口换鞋，日历又撕掉了一页。来到了期末。
昨天已经考完了一天，今天再考一天就结束，迎来高三生不长不短的十五天寒假。
外面在下雨，祁今月带了伞，分明已经是入冬的季节，雨依旧无所顾忌地淋下来。
祁今月走之前最后看了一眼手机，消息推送里进来一条微博通知。
《暗夜行》首映礼通知。
制片人那一行写着一个熟悉的名字。
时间倒回数月以前，傅苏第一次来家里拜访，那时他和燕女士还相谈甚欢，期间曾聊到自己监制的电影以及手头正开展的项目。
没想到再有消息时已经到了首映的时间。
这是谍战相关的题材，不是傅苏去深山老林蹲着拍的那部，但也是他手里的项目。
祁今月对这种类型的题材不算热衷，但那一刻，她其实什么也没想，拿出手机就订了票。
明川离南江不算远，飞机一个小时就到了，甚至比北宜还要近很多。
可这样的一段路，祁今月没有和任何人汇报。
首映礼在王府井的影城里，行程太过临时，即便祁今月已经订了时间最近的一趟航班，到地方时也是十一点。
距离首映礼开场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这一场首映礼在微博上备受关注。领衔的几位主演类型不一，流量与演技派兼并，最不缺的便是话题。
场外人也不少，看热闹的路人和粉丝都在外面等着。
祁今月在打车过来的路上给哥哥发了微信，这是她唯一报备的人。到的时候有媒体方的名额带祁今月走后方通道。
她被带到第五排稍边缘的位置坐下，出现得并不突兀。
祁今月坐在台下，以观众的视角看完了首映礼，竟然也看得很认真。交流的环节傅苏自然也有上场，一个上午过去得很快。
散场后祁今月追了出来。在另一边通道找到了人。
“傅苏哥。”
-
回去的路上雨还在下，哥哥给她打了个电话。并没有问她为什么考试的时候突然跑出来，只是问平安。
“妈给我打电话了，月亮，找个时间和她聊一聊吧。”
祁今月没有应声，良久，又‘嗯’下。
到南江时，雨彻底停了，她其实还有时间去赶下午场的考试，但祁今月不想。她收了雨伞来到江边，沿着湿润的人行道漫步。
抬头望见的天空是灰蒙蒙的，祁今月不禁在想，相隔几个时区的另一方天地里，现在有在下雨吗？
她不知道，那就亲自去看看。
祁今月觉得，每一件事情都该有结果。
不论好坏。
那是祁今月人生中缺席的唯一一场考试，也是最后一次。
那天燕女士几次来推开祁今月的房门，她躺在被子里，没有一次睁开眼睛。母亲的掌心抚过祁今月的额头，祁今月什么情绪也没有。
她只是如常地闭着眼，又沉沉地睡去。
后来，忙碌的高三进入最紧张的时段，连心最大的闻熙熙都紧张起来。降低了许多上课走神的频率。
祁今月更是，那半年她几乎没有多余的游乐活动。连摸画笔的次数都少了许多，难得的几次假期闻熙熙想约她出去唱歌放松。
也难得祁今月这个时候没有再学习，闻熙熙却垂眼瞥到她在填写申请入英的签证。
闻熙熙一下拽住祁今月的胳膊，眼睛瞪得溜圆：“月亮，你要去哪儿！”
闻熙熙此刻如临大敌，音量也有些收不住。她似乎能理解当时傅斯年走后祁今月的心情了。
本来高三就已经很难受了，闻熙熙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有如此高压的人生时刻，如果月亮再突然走了的话，她感觉自己可能会抑郁。
不对，不是可能，是绝对。
闻熙熙几乎是带着紧张的情绪看着她，月亮倒是有些莫名，又看见熙熙盯着自己手里正在填写的表格。
祁今月随即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我是要去英国。”
完了，完了，闻熙熙感觉自己快晕过去了。
“但不是现在。”
“是高考以后啦。”祁今月凑近，刮了一下闻熙熙的鼻子，笑了一下：“要一起吗？”
“讨厌！”话虽这样说，闻熙熙还是拽着她的胳膊不放：“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要和傅斯年一样，一觉起来就找不见人了……”
闻熙熙说到这里顿时僵住，话收不回来，一时间愣得都不知道怎么圆。
“我和他不一样，我不会不辞而别，起码我走的时候，你们都会知道。”闻熙熙见她神色淡然，内心忍不住涌起两分复杂：“月亮……”
“好了好了，快上课了。”祁今月推着她回了教室。
在之后，高三生活按部就班地行进，然后祁今月就在一模的时候来了个一鸣惊人。
年级第一，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祁今月看着排行榜上自己的名字，想到那个位置曾经一直属于一个人。
如今自己花了半年多的时间，兜兜转转，和他并肩。
心里其实并没有太多复杂的情绪，祁今月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证明什么。那个朝夕相处的少年在一夕之间化为天边的冷月。
降下来的寒霜里，连一丝月光也没给她留下。
很多时候，看着某个再也不会回复的对话框，祁今月也会陷入恍惚。
仅仅才过了半年而已。
时间就将傅斯年的痕迹从她的生活中一点点抹去。
在坚持什么呢？
忧愁什么！傅斯年连分手都没跟她说就一声不吭地跑了，她这么努力当然是为了到时候理直气壮找他要个说法啊！
祁今月的伤春悲秋还没持续多久就炸毛了，她看着自己的名字响当当地被供在年级第一的宝座上。
实际上人已经开始磨牙了。
傅斯年你完蛋了！等着公主去问罪吧！
完蛋傅斯年彼时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走向。
因为他此刻刚从检查室出来拿到自己的诊断报告，中期的治疗方案其实已经定下来了。后续的情况还要治疗团队再进一步开会商议。
傅斯年的情况不好不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但也不是特别理想。
傅斯年做完检查，自己走回了病房，对着镜子侧了侧身，看着喉结上的那道疤，一时间神色晦暗不明。
他又转回头，对着镜子看着里面那张少年的脸。
脸好凶啊。
傅斯年。
傅斯年想到曾经被某人戳着脸说过的话，身上的气质顿时柔和许多。
确认周遭都是安静的。
傅斯年也吃过药，于是他对着镜子，再一次试探性地喊出了那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