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毒

    谢临远这一觉睡得极其不安稳,恍惚间做了许多梦,梦到了当年四季如春的浮玉山蔓延起大火,周遭尸横遍野,四处都是逃散的生灵。那道紫色的身影半跪在扶桑树前,握住长剑,鲜血从剑身蜿蜒而下,银铃已经沾满血迹。扶桑神树露出凋败的气息,如它树下的人一般,生命正在悄悄流逝。紧紧

    谢临远跌跌撞撞跑过去,摔倒在她面前,用尽她所教的一切法力保住她即将溃散的灵魂。

    浮玉艰难地睁开眼,紧要关头她居然还能笑:“告诉过你莫要出来,又不听话。”

    他不回答,他不想听现在浮玉说任何话,这不是他记忆中那个无坚不摧的浮玉。

    可没有时间了,兵戈征伐声渐渐逼近,烈火映照出那些飘扬的旗帜,他们打着正义的旗号,势必要在今日将这世外桃源变成焦土。

    “别白费力气了。”浮玉反握住谢临远的手,另一只手点在他额间,将仅剩的灵力源源不断输给他,谢临远想制止,但却无能为力,即便她没有用任何法力,但他不会拒绝浮玉的任何意愿。

    充沛的灵力灌注全身,浮玉却越来越虚弱,她用最后一丝力气擦干净谢临远眼角的污痕:“我自碎三魂七魄,不会入轮回,你且替我守好浮玉山,无论千年万年,等我回来。”

    这是谢临远听她说的最后一句话,随后她便永远闭上眼睛,身体化作点点尘埃飘散于天地之间。天降大雪,扑灭了那场大火,生机盎然的浮玉山自此被大雪尘封,外人进不去,他也出不去。

    最后的最后,她给谢临远留了一份虚无的期望,他日日跪坐在扶桑树下,如当年的浮玉一般,日日月月,岁岁年年。

    斗转星移,时光变迁,他在大雪之下看见了一点绿意,绿意化开了冰雪,也解封了他沉寂多年的心。

    谢临远慢慢睁开眼,外面已经天光大亮,已经是又一天。

    屋外传来叩门声,还未等谢临远说什么柔兆便推门而进,见到他睁开眼有些惊喜:“你可算醒了,身体还有什么不适?”

    谢临远刚从睡梦中醒来,现实和梦境还没分清楚,听着柔兆的话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蔫蔫地摇头。

    “怎么呆头呆脑的,不行,我找仙尊再来给你看看。”

    谢临远连忙制止:“不必劳烦师尊了,我怎么会晕倒?”

    “因为你太弱了。”柔兆说话直白的过分:“被邪炁侵入身体才会昏睡了这这么久。”

    这幅身体的确是有点弱了。谢临远暗自思量着该如何瞒过众人让自己长大些。

    柔兆见他不说话,还以为是自己伤了小师弟的心,看他低着头,神色落寞,因为病愈脸色苍白,红痣像一滴血泪,看着让人怜惜。顿时慈爱之心爆发,没忍住上去摸了摸谢临远的头:“你不用太过担忧,修炼要循序渐进,万不可太过急躁,如你师兄我这般的天才还是很少的。”

    在慕洗尘一干弟子中,论修为,当属柔兆和展蒙修为最高,不过若是对上当年的谢临远自然逊色几分。谢临远不自然地躲开柔兆的手,默默钻进被子里,佯装打了个哈欠:“我还有些困乏,想再睡会。”

    柔兆上来掀了他被子:“已经申时了,仙尊特意嘱咐过,你若是醒了便先带你去吃些东西再睡。”

    谢临远眨眨眼睛,小心翼翼问:“师尊在何处?”

    “在你隔壁呢,守了你许久,现在才刚回去休息。”

    听他如此说谢临远心中泛起一丝涟漪,特意洗漱一番,换了一件规整的衣服,确保自己看上去干干净净一丝不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去赴宴。然而出门的脚步却又多了几分急切。

    一墙之隔的拂月正对着日光看自己的左手,手背上密布了一层冰霜,从指尖到手腕,不断向小臂蔓延,今早起床,发现已经蔓延到臂膀,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侵入心脉。

    那夜之后她便感觉到内里空虚,提不上力气,一夜过去手便成了这副模样,可见当年的寒毒现在还没有根除,怪不得慕洗尘不让她下山,若真遇上强敌,这幅身子还不知道能撑多久。

    她拿短刀一寸寸将寒霜剔除,然而很快就有新的寒霜凝成覆盖上来。左手握拳,拂月试着将灵力灌注左手,驱散寒意,冷与热在手臂上交织,左手像被无数针扎一样。一声闷哼之后,拂月慢慢松开手,上面的冰霜已经停止蔓延,起码可以暂时保住小命。

    “咚咚咚。”

    门忽然被敲响,拂月收了刀:“请进。”

    柔兆推门进来,见谢临远跟在他身后,拂月招手示意他上前,细细查看他的经脉,见毫无异常才松了口气,生怕他被邪炁侵入体内,鬼知道天魔沾染邪炁会有什么后果,为此还特意守了他一天一夜,若有异常好早些压制。

    “可休息好了?”

    谢临远点头,看着梦境与现实一模一样的脸有些慌神。他对于浮玉有很复杂的感情,不能简单用爱憎分辨,在浮玉山等候的千年,他也曾细细研究过,昔年在人间游历看那些男女纠缠不清的情爱话本时,他也曾大胆以为自己生了私欲,但很快被他压了下去,容不得自己的私情亵渎浮玉。

    可浮玉成了拂月,过往前尘都忘得一干二净,虽性情有变但还是曾经的那个人,这也意味着他们有了个从新开始的机会,一份干干净净的感情可以在谢临远和拂月二人之间滋生。

    拂月收好短刀,下意识拍了下他的脑袋:“休息好就行,不枉我守了你这许多日。”

    谢临远垂着眼,目光从她的白皙指节落到收入鞘中的小刀:“弟子无能,连累师尊担心了。”

    守着他倒不是真担心,只是怕他被邪炁侵扰。天魔本就是邪炁集结而成,又和魑魈待了那么久,万一同化可就糟糕了。

    “你年岁还小,我护着你也无妨,这次便长长见识,知道这世道有多少虎狼。你可不能受伤啊,你若是受伤了,我得多心疼啊。”拂月拍拍他的头,觉得这个高度摸头正好,再高一点就显得自己在占便宜了:“没事就好,走,我带你们吃饭去,我请客,你柔兆师兄出钱。”

    无辜被牵连的柔兆:“为什么?”

    “因为我没钱啊。”拂月说得理直气壮。

    这倒是实话,虽然广明门会定期给弟子发钱,让他们在人间行走方便些,但拂月数百年没出过广明门,她那份钱也用不着,理所当然的被慕洗尘给扣了。

    师尊扣的钱从徒弟口袋里面讨回来,拂月觉得自己做的十分恰当。

    当夜结束乐平城的事后他们已经连夜离开,如今在浮玉山五十里外的一个小镇中落脚,等修养结束便让柔兆回到照夜台。

    虽然当年之事过后浮玉山寸草不生,方圆百里少有人烟,不过此地毕竟处于人间与修仙界的必经之地,因此客栈客人倒是不少,三教九派什么都有,只是这客栈的菜未免做的太过简单,白菜炒萝卜,萝卜炒白菜,再加两碗素面,就是拂月仙尊请两位弟子的一顿饭了。

    看着谢临远那小脸比白菜还白,还一言不发默默将这些东西咽下去,便是拂月这个没良心的也有点过意不去,咳嗽两声掩饰尴尬道:“此处条件简陋,待回去了你需好好进补。”

    柔兆借着辟谷的由头没有动筷子,好奇地问拂月:“仙尊不打算让师弟辟谷?”

    “他还小,没必要。”

    拂月摩挲茶盏,实际上她原本就没打算让谢临远修为能高到如何程度,他能进入广明门,证明他有几分仙缘,但是有仙缘的人不少,真正能修成正果之人却寥寥无几,近千年都未曾有修仙者飞升了,多的是少年奇才伤仲永,现在谢临远就在自己手底下,若是她动点手脚让他泯然众人,也不是不可能,不得不说,谢临远的天赋的确超过拂月想象,入门半载就能筑基,怪不得之后有能力搅动风云。

    说话间有一行人也进了客栈,小二连忙迎了上去:“几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为首之人十分猖狂,摘下腰间的钱袋丢给小二:“我们公子要把你们馆子包了,赶紧将这些闲杂人等赶出去。”

    小二拿着那钱和烫手山芋差不多,掌柜的赶紧出来打圆场:“几位客官阔气,只是我们做生意的讲究个和气生财,来者皆是客怎么能随意撵人呢,这样,我们小店还有几间上房,我立刻让小二打扫出来让几位客官好好休息。”

    只是这讲理的话要和讲理的人听,遇见这蛮横无理的直接又是一袋银子砸了过去:“废什么话,再给你加一倍的钱,赶紧给我清场,少磨磨唧唧的。”

    便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如谢临远,也不由得探头看看这些人究竟是何来头,只见楼底下乌泱泱挤着一大堆人,清一色的黑色衣衫,腰间别着弯刀,后面的随从带着面具,无端看上去多了几分邪气。

    “是妖,领头的似乎是七妖将手下的人。”柔兆压低声音和拂月说。

    妖族有七大妖将,柔兆常年在外走南闯北,和他们也偶尔会碰面,所以才能认得出来、

    拂月掩住鼻子低头,这帮人一进来她就知道了,隔着三丈远都能闻到他们身上的妖气,不过妖族的人为何会来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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