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月不喜欢妖,而且她和妖族关系挺僵硬的。
这事说来话长,那时候拂月年轻气盛的时候,手持一把太宵剑,上天入地,斩妖除魔,逢祸即平。听闻某地有雪妖作祟,便谁也没告诉,自己背着一把剑就去了,去了才知那雪妖修行千年,拂月根本不是它的对手。几十个回合下来,拂月受了重伤,只能离开。
后来雪妖放话,修真界千年难遇的天才也不过尔尔,修士都是一帮沽名钓誉的酒囊饭袋。并且勾结了一帮妖魔鬼怪,盘踞此地,为祸一方,旁人还奈何不了他们。
拂月得知此事后,病情未痊愈便潜出广明门,与那雪妖决一死战,一夜之间,除尽当地妖邪,烈火烧了三天三夜,雪山都快烧化了。
此战之后,拂月名声大噪,留了寒毒这个病根,沉睡百年,也和妖族结下血仇。
但这也不妨碍拂月见到妖就躲着走,既然能不招惹就不招惹,省的给自己找麻烦。
说话间底下的那帮妖已经因为谈不拢开始撵人了,敢有不从的便是一掌拍过去,管你是凡夫俗子还是修仙之人,不少人迫于淫威只能离开,大堂很快就空了,他们越发嚣张,到楼上包厢一个个推开撵人,等到推开拂月等人的包厢时,还没开口叫嚣便被一脚踹了出去。
“在我广明门地盘动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柔兆将之前在乐平城受的窝囊气全部发泄出来,拽起地上那个小妖就从二楼扔了下去。
底下的见到自家兄弟被如此对待,一哄而上,被柔兆一剑逼退,他回头见拂月不动声色,便放心大胆的开始大动拳脚,不一会便一地哀嚎声。
“吃你的。”拂月将炒白菜和炒萝卜推给谢临远:“别学你师兄,打打杀杀太血腥,你这个年岁,吃好最重要。”
“放肆,你知道我是谁,敢动我手底下的人。”为首之人拔出弯刀指着柔兆:“你是哪家弟子,报上名来。”
柔兆哼了一声:“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乃广明门掌门亲传弟子柔兆是也。”
广明门的名头到哪都有点分量,何况此地还尚处于广明门地盘,柔兆本以为自己说出姓名会让这帮妖兵知难而退,岂料他们听完之后竟然哈哈大笑起来,比原本还要理直气壮几分:“我当是谁呢,别说你了,就是你师父见到我们妖皇都得毕恭毕敬的,一个连自己老窝都守不住的破落门派,还在我们这耍起威风来了,哈哈哈……”
“你说,谁是破落门户?”
领头放肆的笑声忽然止住,寻声望去,拂月站在楼梯口,谢临远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五步远的地方,拂月灵气在右手凝聚:“柔兆,他刚才说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柔兆也估量不准拂月要做什么,只能傻傻点头。
“那就好。”拂月深吸一口气,隔空抬起手,那领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捆住掉在半空中,还未等四周其他魔兵做出反应,拂月五指紧握,领头元神就被她生生捏碎了,一阵莫名的风吹过来,刚才还嚣张的人已经连渣都不剩,而罪魁祸首却悠然自得地一步步走下台阶:“回头到师兄面前给我作证,这次可不是我先挑事的。”
四周鸦雀无声,无论是还未来得及离开的凡人,还是刚刚死了领头的魔兵,小心翼翼打量着这位看上去弱柳扶风的姑娘,一瞬间便杀人于无形,如碾死路边一只小蚂蚁般微不足道。
有机灵的已经赶紧跪下磕头认错:“仙尊饶命,仙尊饶命,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阁下,还请饶恕小的一条贱命。”
拂月走到他跟前:“不是说妖族近年退守南岭,你们为何会来此地,还特意在我广明门的地盘上挑衅?”
“小的不识相,不知此地是广明门辖地,要是知道,给在下十个胆子也不敢动手啊。”
“我说,你为何而来?”
他抬头瞥了一眼拂月身后的谢临远,又赶紧低下头:“我等守长御将军派遣,前往……太湖,取一件宝物,返程途中来此处歇脚而已。”
“取完了么?”
“完了完了,我们现在就走,现在就走。”
边说边连连后退,见拂月无动于衷,退出三步掉头就跑,生怕跑得慢了成了下一个渣渣。
柔兆也回过神来,心情复杂地开口:“师尊若是知道了,会不会责怪我们?”
“怕什么,他作恶,我除害,有问题?”
“……没问题。”
他既然没问题,那慕洗尘那边也必须没问题,拂月让柔兆结账便离开了客栈,出了小镇柔兆和拂月告辞:“仙尊,我想再去浮玉山走一趟。”
之前浮玉山异动,照夜台弟子尽数被派了过去,而恰巧此时妖界又有人现身浮玉山附近,太湖据浮玉山不过五百里,难保他们不动什么手脚,柔兆放心不下,还是决定亲自去看看。
显然拂月与他想到一处:“我去便可,正好我去浮玉山有事要处理,你回去便说任务已完成,我三五日便回去,让他们不必担心。”
柔兆本来还想劝两句,很快想到自己这一路上种种无效劝阻,识相地闭嘴了,几人分道扬镳,柔兆回了师门,拂月带着谢临远却回到小镇,进了一家成衣店,店内女掌柜正把算盘子打的噼里啪啦作响,抬头看到拂月走进来,眼睛顿时就亮了,一看这两位就气度非凡,全身上下透露着两个字,有钱。
拂月将谢临远退了出去:“掌柜的,帮我这弟弟拿几件衣服,春夏秋冬一年四季的都备上几件。”
谢临远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事呢,但他一句不要还没说出口,就被掌柜的请到柜台前,拿出一堆压箱好物堆到谢临远面前。
“好嘞,小公子,您看看这件,上好的云锦裁成,您再瞧这绣工,这龙纹,活灵活现,不是我夸耀,方圆百里都找不出比我绣的更好的,还有这件大氅,是一整只墨狐的皮做成的,保暖不说,主要是珍贵啊,您看上哪件了尽管说,我给您拿。”
饶是谢临远活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如此能说会道之人,将他堵得哑口无言,脸都憋红了。
偏偏拂月还在一旁煽风点火道:“那就都试试吧。”
可怜的谢临远就如此被那掌柜的半请半推送进了内廷试新衣,当掌柜说要帮他换的时候,眼疾手快关上了门,生怕迟一步人就跟着进来了。
拂月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觉得好笑,她这弟子小小年纪端着一副成熟的派头,看上去都谁都恭敬有礼,实际上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对谁都带着几分不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年少成名的得道高人。
不多时掌柜的便推着穿了一身宝蓝色袍子的谢临远出来,边走边夸耀:“小公子生的真俊俏,我开店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如此衬这件衣服的,假以时日必定如昔日潘安,掷果盈车。”
拂月顺手从掌柜手中接过谢临远旧衣服,踱步到他跟前揶揄道:“怎么样,小潘安,这件衣服可还合身。”
本就觉得哪哪都不舒服的谢临远被拂月这么一说耳朵根顿时红了,悄悄喊一声:“师尊。”
“嗯?不满意?”拂月不笑了,有种一腔好意付之东流的沮丧。
“不是,我只是不喜欢这颜色而已。”谢临远赶紧解释,转而问掌柜:“可有黑色的?”
“有倒是有,只是小公子这年纪就应该穿点鲜亮的,黑色太过沉闷了。”
“无妨,他喜欢你便去找两件,其他颜色的也一并挑几件,里衣外袍都备好。”拂月抬手将一钱袋放在柜台上,不用看,光沉甸甸的声音就足够听着掌柜的心花怒放,连连点头,无有不应。
拂月另拿过一件黑色的袍子递给谢临远:“既然喜欢这个颜色就换上直接穿走吧,旧衣服我帮你处置了,话说回来,你小小年纪怎么喜欢这种老气横秋的货色。”
谢临远闷声不肯回答,拂月也不强求,自顾自坐回原位置上等他换衣服,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谢临远的旧衣,广明门统一发放的常服,毫无特殊之处,只是仔细一看,便能看见衣摆处有几缕金丝忽隐忽现,拂月摘下发簪,眼疾手快将那金丝挑出来,才发现所谓的金丝实际是一种细小的虫子,正缠绕在她的发簪上准备往上爬。
无影虫,攻击力几乎为零的妖物,但能追溯宿者的行踪,若不是拂月发现的早,这东西怕是要钻到谢临远的皮肉里,到时候他就平白成了妖族的耳目,时时刻刻生活在别人的注视中。
这帮妖孽,动手脚还动到眼皮底下了,拂月将那几个小虫子丢到油灯里,很快就被火焰吞噬。
她在这挑个虫子的时间,那边掌柜的已经眼疾手快将一大包衣服装好,谢临远也换了衣服走出来,拂月只是淡淡瞥了眼,点头表示赞赏,有一说一,这小天魔生的确实好看,但这件黑衣服还是没那件宝蓝色的好看,因此便也没多说什么就带着包走了,徒留慕洗尘一人在身后悲伤。
他为什么喜欢黑色衣服呢?因为他觉得浮玉喜欢他喜欢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