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抗

    纯白的光芒如同冰冷的枷锁,禁锢着蕙畹的神识,天道的意志如同万钧山岳,压得她几乎无法思考。那伪善的“净化”许诺和诛杀重溟的残酷要求,在她意识中激烈碰撞,带来撕裂般的痛苦。

    蕙畹在挣扎,拂月也在挣扎,她本能感到痛苦,虽然明知是幻境,但她还是没来由对天道产生了敌意。

    “归顺于吾,涤荡污浊,执掌至高。”

    天道的蛊惑如同毒液,试图腐蚀她最后的坚守。蕙畹看向那光芒缝隙中,重溟紧握的琉璃碎屑——那微弱却坚韧的大地脉动,是她在这片冰冷净化之光中唯一的锚点。她仿佛又看到了他挡在她身前时决绝的背影,看到了他昏迷中依然固执守护她的微弱暖光……

    污浊?腐朽?这世间或许有阴暗,但绝非尽是如此,凡尘有贪婪战火,也有守望相助;有争权夺利,也有薪火相传;更有无数生灵在四季轮转中,顽强地生息繁衍,敬畏天地,祈求风调雨顺,那才是她蕙畹甘愿为之付出、为之守护的职责本真。

    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决绝,如同破开乌云的惊雷,在蕙畹被禁锢的神识中轰然炸响。

    “不要。”

    一声穿透灵魂的呐喊,并非屈服,而是最彻底的拒绝,蕙畹将全身神力归于一处,她的身躯,她的一切是天道赐予的,但匹夫一怒,尚且血溅五步,天道又如何,苍生又如何。

    “轰——”

    原本微小的琉璃碎屑,在纯白光芒的压制下,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不再是愤怒的赤红,而是充满生机的翠绿与承载万物的土黄交织,它仿佛一颗被压抑到极致的种子,在绝望的土壤中,悍然绽放。

    这光芒虽不及天道伟力的万一,却带着一种天道所不具备的、源自大地母神的厚重、包容与生生不息的力量。它顽强地撕开了禁锢蕙畹神识的纯白枷锁,并非对抗,而是包容与转化,如同大地承载万物,无论清浊。

    “冥顽不灵。”天道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清晰的怒意,如同亿万雷霆在识海中炸开。更恐怖的纯白毁灭洪流瞬间凝聚,要将这胆敢反抗的污点连同那粒碍眼的碎屑彻底湮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吵死了……天道老儿……”

    一个虚弱却带着刻骨桀骜与不耐烦的声音,如同从九幽深渊中挣脱出来,清晰地响起。

    是重溟。

    他不知何时,竟在蕙畹那决绝的意念和神力爆发的生机之力刺激下,强行从濒死的昏迷中挣脱出了一丝意识,他眼睛并未睁开,然而神力已经聚集,指向了高高在上的天道。

    “你自诩天父,万物之父,如今也要亲手屠戮你的子孙吗?你伪善的面孔终究装不下去了吗?”重溟跌跌撞撞站起身,一字一句诘问天道。

    “怎么,你也要反抗吾吗?别忘了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来源于吾。”

    “错了,我现在就让你看看,我的神力来源于三界众生,而非你一个自诩天地主宰的狭隘小人。”

    “重溟,你做什么?”蕙畹惊骇万分,她感觉到重溟的气息在以恐怖的速度燃烧、衰败,他在玩火,在引动天道残留的力量反噬自身。

    “闭嘴,蠢女人。”重溟的声音带着剧痛的嘶哑,却异常坚定:“看不出来吗,天道已经失控了,现在少说话,快,助我一臂之力,我们一起杀出这个鬼地方”

    瞬间的明悟击中了蕙畹,重溟要的不是对抗,而是融合,以天道残留的毁灭之力为引,以她执掌四时、沟通大地的本源生机为基,制造一种前所未有的、能短暂干扰甚至撕裂天道绝对掌控的力量。

    没有半分犹豫,蕙畹将自己所有的神识力量,毫无保留地、精准地灌注进重溟那只凝聚着毁灭之力的手中。

    “嗡——”

    奇异的嗡鸣响彻虚无,翠绿的生机与冰冷的毁灭,两种截然相反,本该互相湮灭的力量,在重溟的掌心中竟诡异地交融、旋转,形成了一枚不断旋转、散发着混沌灰芒的……微小漩涡。

    这漩涡出现的刹那,整个由天道意志绝对掌控的银河绝域,剧烈地震荡起来,纯白的光芒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出现了明显的涟漪和扭曲,那碾压而下的毁灭洪流,竟被这枚看似微不足道的混沌漩涡,硬生生地阻滞了一瞬。

    “就是现在。”重溟的声音带着濒死的虚弱和极致的疯狂。

    “轰隆——”

    仿佛是为了回应重溟的嘶吼,又仿佛是感应到那混沌漩涡中蕴含的、足以撼动规则的力量,整个银河绝域的壁垒,竟在此时,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从外部狠狠撞开。破碎的光芒如琉璃般四溅。

    “天道不仁,视万物如刍狗,诸君,还要助纣为虐吗?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一声清越而充满决绝战意的凤鸣响彻云霄,只见一只燃烧着焚天烈焰的巨大火凤,裹挟着焚尽万物的神威,悍然撞破了禁闭壁垒,火凤背上,赫然站着一位身着赤红战甲,手持烈焰长枪的绝色女神,正是朱雀神君。

    紧随其后,一道厚重如山的玄黄色神光轰然撞入,光芒中,一位身披龟蛇玄甲、手持巨盾的魁梧神将怒吼:“玄武在此,护佑众生,何罪之有?”

    是玄武神君。

    “天道失序,吾等岂能坐视三界倾覆?”清冷的月华如匹练般洒落,一道清丽绝伦的身影踏月而来,手中玉瓶倾倒,蕴含着生命本源的月露甘霖挥洒而下,竟短暂地中和了部分纯白光芒的侵蚀之力,太阴星君也来了。

    更让蕙畹和重溟心神剧震的是,那撞破壁垒的先锋力量中,竟有一道他们无比熟悉、先前还代表着天道惩戒的身影——司辰星君、

    这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此刻手持那方旋转的星盘,面色凝重如铁,星盘上指针疯狂转动,无数时空节点被强行扭曲、错位!他竟是在用自己的本命神器,强行干扰天道对这片时空的绝对掌控,为众神的闯入撕开裂口。

    “司辰……你?”天道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惊怒波动。

    司辰星君古拙的脸上毫无表情,唯有眼神锐利如刀,声音沉肃如铁:“老朽司掌时空,维系轮转。天道若行灭世之举,断绝万古轮转之机,便是悖逆混沌初开之根本大道,此等净世,非是秩序,乃是寂灭,老朽恕难从命。”

    “好,好,好。”天道怒极反笑,纯白的光芒瞬间暴涨,化作亿万道足以洞穿星辰的毁灭光矛:“尔等叛逆,今日便一同净化,三界不灭,天道不亡,诸君便为吾的新三界踏踏路吧。”

    恐怖的攻击瞬间覆盖了整个破碎的禁闭空间,朱雀的焚天之火被光矛洞穿熄灭;玄武的巨盾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太阴星君的月露甘霖被瞬间蒸发;连司辰星君手中的星盘都剧烈震颤,指针崩裂。

    这就是天道的绝对伟力,众神的反抗,在祂面前,似乎依旧如同螳臂当车。

    “噗。”重溟再也支撑不住,喷出一口金色的神血,气息瞬间萎靡到极点,手中的混沌漩涡也摇摇欲坠。

    “重溟。”蕙畹心头一颤,不顾一切地将自己残余的力量注入漩涡,试图维持。

    “别管我。”重溟眼神凶狠,死死盯着那碾压而来的毁灭光矛,对着闯入的众神怒吼:“看戏吗?把力量灌进这漩涡,快。”

    生死关头,不容犹豫。

    朱雀神君第一个响应,一道焚尽万物的本源神火,化作赤红光流,悍然注入那混沌漩涡。

    “大地之力,助尔一臂。”玄武神君引动山川地脉之力,厚重的玄黄神光涌入。

    太阴星君将最后的月华本源注入。司辰星君眼神决绝,竟将自己星盘上的一枚核心指针折断,化作最精纯的时空法则之力,投入漩涡。

    汇聚了众神本源之力的混沌漩涡,在蕙畹大地脉动的调和与重溟拼死维持的引导下,骤然膨胀,灰蒙蒙的混沌之气翻涌,不再是微小的涡旋,而是化作一道横亘在众神与天道毁灭光矛之间的、不断旋转的混沌屏障。

    “轰——”

    毁灭的光矛狠狠撞在混沌屏障之上。

    无法形容的恐怖能量风暴瞬间爆发,破碎的银河绝域再也无法承受,如同脆弱的蛋壳般彻底崩解,狂暴的能量乱流席卷而出,将众神连同那苦苦支撑的混沌屏障,一同抛飞出了上天庭,坠向未知的下界虚空。

    纯白的光芒在破碎的虚空中剧烈闪烁,天道的意志带着滔天怒意传来:“叛逆,纵使逃至天涯海角,混沌尽头,吾亦必将尔等……彻底净化。”

    而众神的身影,已在风暴的裹挟下,消失在一片狼藉的时空乱流之中。混沌屏障在最后一击中几乎碎裂,蕙畹死死抱住气息断绝般的重溟,朱雀、玄武、太阴、司辰等神明也个个带伤,神光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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