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临,谢昭换了一身夜行衣。
铜镜中,她将长发高高束起,额间朱砂痣用脂粉遮掩。袖中藏着两把匕首。
先下无论什么都在指引她去梧桐苑无论是不是陷阱,她都要试试。
她指尖轻抚妆奁暗格,取出一枚青玉哨。这是母妃留给她的最后一件东西,吹响时无声,却能引来方圆十里的夜枭。
窗外忽然传来三声鸦啼。
谢昭推开窗,侍女跪在廊下,双手奉上一卷丝绢:"主子,城外来信。"
丝绢上只有八个字:梧桐有变,勿入。
她将丝绢凑近烛火,火苗瞬间吞噬了警告。灰烬飘落,远处传来更鼓声——亥时三刻。
还有一刻便是子时。
谢昭系紧腰间束带,忽然听见门外脚步声。
"夫人还未歇息?"萧临渊的声音隔着门扉传来,低沉如夜雾。
她迅速将青玉哨藏入袖中:"将军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门被推开。萧临渊立在月光里,墨色锦袍上沾着夜露,手中提着一盏灯笼。灯光映着他半边侧脸,眉骨疤痕泛着冷光。
"来邀夫人赏月。"他轻笑,"梧桐苑的月色最好。"
谢昭盯着他腰间——残玉不见了。
"将军的玉呢?"
萧临渊眸光微动:"夫人倒是关心。"他忽然伸手,冰凉的指尖擦过她额间,"朱砂痣遮了可惜。"
他发现了……
谢昭后退半步,袖中匕首抵住掌心:"月色就不必赏了。"
"怕了?"萧临渊忽然逼近,灯笼撞在门框上,灯影剧烈摇晃,"还是说……"他俯身,气息拂过她耳垂,"夫人收到了什么警告?"
窗外猛的惊雷炸响,暴雨顺势倾盆而下。
谢昭借雷声遮掩,猛地抽出匕首——却被萧临渊扣住手腕。他掌心滚烫,力道大得惊人:"别动。"
雨声里,她听见极轻的机括声。
三支弩箭破窗而入,钉在床榻上,箭尾嗡嗡震颤。
埋伏!
萧临渊拽着她滚到梁柱后,灯笼滚落,烛火熄灭。黑暗中,他单手解开锦袍罩在她身上,另一只手抽出佩剑。
"不是我的安排。"他声音压得极低,唇几乎贴在她耳畔,"但梧桐苑里,确实有你想见的人。"
谢昭攥紧青玉哨:"谁?"
"你母妃的贴身嬷嬷。"萧临渊突然挥剑,将又一支弩箭劈成两半,"她没死在冷宫大火里。"
暴雨砸在窗棂上,像无数厉鬼在叩门。
谢昭的匕首抵住萧临渊心口:"你如何证明?"
他忽然笑了,从怀中取出一物——半块残玉,与她记忆中的严丝合缝。玉上刻着半阙词:梧桐半死清霜后
这是母妃最喜欢的词。
院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铠甲碰撞声混在雨里。萧临渊突然吹灭屋内最后一盏灯,在绝对的黑暗里握住她的手:
"现在,信我了吗?"
惊雷劈开夜幕,照亮他染血的侧脸。谢昭望见窗外——至少有三十名重甲武士,刀锋映着电光。
绝境。
她反手握住萧临渊的手腕,青玉哨滑入唇间。无声的波动荡开时,远处传来夜枭凄厉的啼鸣。
"有密道吗?"她紧紧握住萧临渊的手,"我要去梧桐苑。"
萧临渊抹去脸上雨水,忽然将她推到身后:"晚了。"
大门被巨力撞开,火把照亮雨幕。为首之人举起弩箭,箭尖泛着诡异的蓝光。
"北境王萧临渊。"那人冷笑,"奉旨诛杀前朝余孽!"
箭雨倾泻而下的瞬间,萧临渊劈手夺过谢昭的匕首,猛地掷出。
匕首贯穿那人咽喉的同时,萧临渊拽着谢昭跃入床榻暗门。
坠落中,她听见萧临渊在耳畔低笑:"夫人终于肯与我同生共死了?"
黑暗吞噬了所有声音,唯有两人交握的手,温热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