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府

    从前厅出来,程邺便先行离开了。唐筱芜回到居处,没过多久,三房郭氏便过来拜访。

    唐筱芜对郭氏的印象还不错,吩咐杜若拿了一些蜀中的好茶来招待她。

    “这是咱们蜀中的竹叶青,弟妹且尝尝鲜。”

    杜若捧着两杯香茗款款而入,一杯送到唐筱芜面前,一杯推给郭氏。

    郭氏脸上堆着讨好的笑,欠身接过,一双眼睛跟丢了魂似的在屋内来回游移,心思全然不再茶杯上。

    博古架上摆放着数个精致透亮的官窑瓷器与前朝古物,墙上悬挂着一把寒光幽幽的青铜宝剑,还有几幅程邺亲笔所绘的丹青墨宝。屋内整体布局雅致,却又隐隐透出几分奢靡贵气。

    反观他们三房,靠着宰相府的月例度日,哪有这些好东西。

    想到这里,郭氏暗暗艳羡之余也不禁埋怨起了程旭,想自己虽然只是小官之女,能嫁进宰相府也替娘家争了光,但眼前的唐筱芜也不是什么高门贵女,不过是命好罢了,一出生便与宰相家的二公子定了亲。不仅如此,程邺年纪轻轻便当上了锦衣卫指挥使,前途不可限量。

    “二嫂真是好福气,二哥在同辈之中是最出类拔萃的一个,连父亲也更偏爱一些。”

    唐筱芜抿了一口香茗,笑着说哪里,却见郭氏从袖中掏出一方锦帕,摊在手中,锦帕一层一层剥开,露出一只通体翠绿的玉镯。

    “二嫂,方才在前厅不方便,初次见面,这是我送给二嫂的见面礼,完后我们妯娌之间多多照应。”

    唐筱芜见状忙推拒道:“这可使不得,这太贵重了。”

    郭氏硬将那玉镯塞进唐筱芜的掌心,靠着蛮力将唐筱芜的五指包裹住,“这又什么使不得的,不过是我的一点心意。这镯子不值几个钱,二嫂莫要见怪。”

    直到唐筱芜不再挣扎,郭氏才收回手,她环顾四周,叹道:“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踏进这座院子,二哥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公务繁多,又不喜旁人叨扰,我夫君也未曾踏足过此处。。。。。。”

    唐筱芜初来乍到,也想有个能说说话的人,指望程邺肯定指望不上,见郭氏热情亲厚,便道:“弟妹若是不嫌弃,便常来坐坐,顺便也要上大嫂。”

    郭氏听闻笑容一滞,勉强笑了两声,“二嫂有所不知,我与大嫂并无往来,自从大哥失踪之后,大嫂便整日待在她的居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不过,正因如此,在唐筱芜还未进门前,相较于郭氏,宰相夫人对大嫂要更偏爱一些。

    提起大哥,唐筱芜被勾起了好奇心,“这三年之中,大哥便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吗?”

    郭氏才嫁进来一年不到,哪知道三年前发生的事,但她故作神秘地俯在唐筱芜的耳边信誓旦旦地说:“八成是没了,怎么可能有消息,若是人活着,怎么可能不回来,宰相府的门很难找吗?只不过可怜了大嫂,吊着那么一点儿念想盼着等着。。。。。。”

    妯娌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郭氏便起身告辞了。

    从程邺的院子出来,郭氏回到自己的居住。

    三公子程旭斜倚在一棵槐树下,手中提着一个雕花鸟笼,笼中画眉西爪金睑,威风凛凛,见郭氏回来,便问:“一大早就找不见人,去哪儿了?”

    郭氏神秘一笑,“送礼去了。”

    程旭感到奇怪,平白无故的,给谁送礼,“送什么礼?堂堂宰相府三少爷还需要给人送礼?”

    郭氏一脸鄙夷,瞪了自家夫君一眼,“当然要送,我把那只碧玉翡翠镯送给了二嫂,”见程旭还是满脸疑惑,便缓声解释道:“如今你二哥在朝中如日中天,往后这宰相府便靠他来撑起门楣了,新二嫂进门,我们给她留个好印象,往后咱们府内府外办事也顺遂些。”

    程旭听罢撇撇嘴,继续逗弄手中的画眉。

    转眼便过了月余,唐筱芜自嫁入程府那日起,每日晨昏定省一丝不苟,宰相夫人看在眼里,也渐渐放下了最初的担忧。

    程邺白日不在府内,有时公务缠身很晚才回府,在外人眼中,他们夫妻俩相敬如宾和和美美,可回到自己的屋子,便一个睡床,一个睡塌,井水不犯河水。

    也真因如此,唐筱芜心里越发闷得发慌。

    自踏入京城地界,她便如同一只囚鸟一般,不是待在驿站,便是困在宰相府的一方天地间,唯一一次踏足市井街头,还是蒙着盖头坐在花轿中匆匆而过,连窗外的喧嚣也只能隔着轿帘隐约听闻。

    “好闷,我想出府玩一玩。”

    唐筱芜百无聊赖地摩挲着手中的团扇,喃喃自语。

    意料之中无人回应,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将团扇轻轻放下,下巴低着桌面,目光却无意识地落在雕花窗棂外摇曳的竹影上。

    说起来也都怪程邺。

    昨日他回府之时恰逢晚膳,小厮春生提着食盒紧跟其后,食盒刚被打开,诱人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里面竟是一盘色泽油亮的卤鹅。

    蜀人喜食鹅肉,往昔在蜀中之时,每当父亲唐震派人送来月例,阿娘总会做上一盘香气四溢的鹅肉。

    昨日那盘卤鹅吃得不够尽兴,今日唐筱芜便馋得慌。

    见杜若进来,唐筱芜眼底骤然亮起狡黠的光,“杜若,我们出府去玩吧。”

    杜若听闻,脸色煞白,“小姐,夫人不是吩咐过没有必要不能出门吗?要是我们擅自出府被发现了。。。。。。”

    “怕什么,”唐筱芜半强迫半哄骗,“现在这个时辰,母亲正在午睡,弟妹又回了娘家,不会有人在这儿来找我的。我们偷偷出去,只要赶在晚膳前回来就行。”

    京城的街市比起蜀中不知繁华了多少倍,唐筱芜拉着杜若在街上闲逛,一会儿在酒楼里听人说书,一会儿在集市上看百子戏,卤鹅还没吃上,她们便已被眼前的热闹景象吸引得目不暇接。

    不知不觉中乌金斜阶,黄昏已至。

    暮色浸润着灰墙青瓦,唐筱芜低头掩面匆匆穿过回廊,鬓间的桃花簪也随着步子轻轻颤动。

    眼看前面就是二房小院,一颗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

    她神情自若地抬起头,脚步也放缓下来,却不知从何处窜出来一个小厮,对迎面而来的她躬身行礼。

    “二夫人,老夫人在松鹤堂等您。”

    唐筱心头猛地一沉,脸色苍白,身形微僵,过了良久才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缓缓点点头,莲步轻移跟上那传话小厮。

    松鹤堂内安静得落针可闻,宰相夫人端坐于紫檀木椅上,阴沉着一张脸,目光落在散漫余晖的石阶上。

    程邺坐其下首,侧身端起身侧的茶盏,忽觉前方阴影笼罩,抬眸见是唐筱芜缓步走近,顿时漾起笑意,连眼角的褶皱都透着一丝狡黠,好似等着好戏开场。

    “今日去了何处?”

    宰相夫人质问的声音划破空气,尖锐的声线隔空刺入唐筱芜的耳中。

    唐筱芜深吸了口气,屈膝跪在冰冷的青石地板上,裙裾在寒意中微微颤动。

    “儿媳知错,请母亲责罚。”

    宰相夫人微微阖眸,再度睁开时,眼底浮出一丝嫌恶,她居高临下地睨着跪在身前的唐筱芜。

    当初她就不同意这门亲事,要不是当年唐门对宰相府有恩,老爷子也不会允下这桩婚事。

    如今长子生死不明,身边只剩程邺这一个儿子,程邺自小聪敏好学,如今又深得陛下信任,年少有为,区区蜀地医药世家出身的女子,又怎配得上她精心栽培的儿子?

    “原以为你是个安分守己的,如今看来倒是我看走了眼。”

    宰相夫人无奈地揉揉额角,冷哼一声,“罢了,念你才进门一个月,还需好生调教,从即日起禁足一越,每日抄写家规十遍,连抄十日。”

    唐筱芜从松鹤堂回来,天已擦黑,她今日被罚的事情,不一会儿便传遍了整个宰相府。

    杜若心疼得直掉眼泪,“小姐,您还未用晚膳,先吃两个包子垫垫肚子吧。”

    唐筱芜此时已饿得头昏眼花,安慰了杜若两句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程邺负手缓步而入,看着唐筱芜狼狈的模样,好看的桃花眼弯成狡黠的月牙,喉间溢出低沉的轻笑。

    “是你告诉母亲的。”

    不是询问,是肯定,唐筱芜怒瞪着程邺,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程邺毫不避讳地迎上唐筱芜的目光,看她张牙舞爪的样子,像极了炸了毛的小狸猫,眼角眉梢的笑意越发张扬。

    “自然。”

    他半个身子都倚在博古架上,悠然地整理着袖口的云纹,“上次你用蒙汗药将我迷晕,害我睡了大半夜的地板,这笔账我是不是该讨回来?”

    看着唐筱芜因愤怒涨红了一张脸,嘴角裂开的弧度越发夸张,眼底的幸灾乐祸几乎要溢出来。

    “如今,我们扯平了。”

    “谁要跟你扯平!”

    唐筱芜杏眼圆瞪,眼底怒火翻涌,若目光能化作利箭,程邺此刻早已千疮百孔、体无完肤。

    “程邺,我跟你没完!

    真是瞎了眼!新婚之夜,她怎么会觉得程邺是个温柔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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