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比刚才被戳破橡皮筋秘密时更甚!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她踉跄着后退一步,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瓷砖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军训服传来,却无法冷却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她不能待在这里!一秒都不能!

    这个空间里,仿佛还残留着江潮生那洞穿一切的目光,还有那个药瓶无声的、冰冷的宣告。

    林月明几乎是凭着本能,踉跄着冲向门口,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门把。她猛地拉开画室门,像逃离什么洪水猛兽般冲了出去,甚至忘了关灯。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她慌乱而沉重的脚步声在回荡。她一路狂奔回宿舍,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带来一阵阵窒息的痛感。

    宿舍里空无一人。室友们都去参加军训的晚间拉歌活动了。冰冷的寂静包裹着她。她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身体仍在不受控制地细微颤抖。那个静静躺在工具柜里、被擦拭干净的白色药瓶,像烙印一样刻在她的视网膜上,挥之不去。

    江潮生知道了。

    他知道了橡皮筋,知道了药,甚至可能…知道了更多。

    这个认知带来的恐惧,远比被他记过处分更甚。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让她牙齿打颤。她不是怕处分,不是怕惩罚,她怕的是…被当成异类,被贴上标签,被那无数双眼睛钉在耻辱柱上审视、议论、驱逐…

    记忆的闸门被这巨大的恐惧轰然冲开,将她拖回那个阴冷潮湿、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南方小城初中。

    (回忆开始)

    那也是九月,刚开学不久。十四岁的林月明,还留着齐耳的短发,总是低着头,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影子。持续的失眠、无法集中注意力、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还有手腕上那一道道被尺子边缘压出的、浅浅的红痕,终于被细心的班主任察觉。老师联系了她的母亲。

    母亲带她去了省城的大医院。诊断书上印着那串让她后来无数次在噩梦中惊醒的字:**“中度抑郁发作”**。医生开了药,叮嘱要按时吃,多休息,家人多关心。

    母亲忧心忡忡,拿着诊断书去学校请假,希望老师能多关照一下这个“心思重”的女儿。她以为老师会保密,以为这只是一个需要点额外照顾的“小问题”。

    然而,秘密像滴入清水的墨汁,迅速扩散开来。

    不知从哪天起,课桌抽屉里开始出现揉成一团的废纸,上面用红笔歪歪扭扭地写着:“**神经病**”、“**疯子**”、“**离她远点,会传染**”。她走路时,旁边会突然爆发出一阵刻意压低却无比刺耳的哄笑。体育课自由活动,她永远孤零零地站在角落,像一块被所有人避之不及的霉斑。

    最致命的一击,发生在一节自习课。她因为前一晚服药后强烈的恶心感,精神恍惚,不小心碰掉了后桌男生放在桌角的限量版篮球模型。模型摔在地上,漆掉了一小块。

    那个平时就爱起哄的男生瞬间炸了,猛地站起来,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林月明!你他妈有病吧?!手抖什么抖?!脑子被药吃坏了是不是?!**”

    全班瞬间死寂,所有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她身上。那些目光里有惊愕,有鄙夷,有毫不掩饰的厌恶,还有一丝看热闹的兴奋。

    “药?什么药?”有人小声嘀咕。

    “还能什么药?精神病院开的药呗!”另一个声音带着恶意的了然响起,“听说她妈还拿着诊断书来找老师请假呢!**抑郁症!** 知道吗?就是脑子不正常那种!”

    “哇!真的假的?怪不得整天阴森森的…”

    “离远点离远点,听说这种病会自杀的!别沾上晦气!”

    “抑郁症”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当众狠狠烫在她的额头上。她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她想辩解,想否认,喉咙却像是被无数只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一点声音。巨大的羞耻感和一种被当众剥皮的剧痛,让她恨不得立刻消失在原地。

    那个男生还在不依不饶,逼她赔偿。班主任闻讯赶来,严厉地批评了那个男生,也安抚了她,并重申要尊重同学隐私。但伤害已经造成。

    “抑郁症”成了她甩不掉的标签。她成了全班,乃至年级里都知道的“那个有病的女生”。原本就稀薄的友谊彻底消失。她像瘟疫源,走到哪里,哪里的人群就会下意识地散开一小块真空地带。窃窃私语如影随形。甚至去食堂打饭,打饭阿姨看她的眼神都带着一丝异样的怜悯和警惕。

    她记得有一次,她刚在座位上坐下,同桌那个平时还算友善的女生,立刻像被针扎了一样跳起来,抓起自己的书本飞快地挪到了隔壁组的空位上,动作快得带着一种避之不及的惊恐。那一刻,林月明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捅了一刀,鲜血淋漓。

    她开始更疯狂地吃药,手腕上的红痕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深。她不敢告诉妈妈学校里发生的一切,怕妈妈担心,也怕那诊断书带来的“污名”连累到妈妈。她只能把自己更深地缩进壳里,用更厚的沉默包裹自己,然后在每一个深夜,躲在被子里无声地流泪,直到窒息。

    (回忆结束)

    “怪物…”

    蜷缩在宿舍冰冷地板上的林月明,无意识地呢喃出声,声音嘶哑破碎。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眼眶火辣辣的疼。她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指甲深深抠进手臂的皮肤,仿佛这样就能抵御那来自记忆深处的、冰冷的恶意和恐惧。

    初中那段被标签化、被孤立、被当成“异类”和“危险源”的日子,是她心底最深的噩梦。那种被所有人用异样眼光审视、被无形隔离、被当作谈资议论的滋味,比任何□□上的痛苦都更让她窒息和绝望。她拼了命考上这所远离家乡的高中,就是为了摆脱那个标签,重新开始。她练习假笑,练习“正常”,练习把所有的痛苦和失控都死死锁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就是为了不再成为那个“有病的林月明”。

    可现在…

    江潮生知道了。

    那个一丝不苟、手握“规则”、在班级里有着无形权威的纪律委员,知道了她最想埋葬的秘密。

    他会怎么看自己?会不会也觉得她是个“脑子不正常”的怪物?会不会像初中那个班主任一样,出于“责任”去告诉教官或者别的老师?会不会…让这个可怕的秘密再次扩散开?让噩梦重演?

    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猛地站起身,跌跌撞撞扑向洗手台,拧开水龙头,用冰冷刺骨的冷水一遍遍冲刷着自己的脸,仿佛要洗掉那无形的“病”字烙印。她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惨白、双眼红肿、头发湿漉漉贴在额角、狼狈不堪的自己。

    镜中的少女扯动嘴角,试图做出那个练习过千百次的“林氏标准应答笑”。可肌肉僵硬得如同冻土,嘴角只牵起一个扭曲而怪异的弧度,比哭更难看。

    “不能被发现…” 她对着镜子,无声地翕动嘴唇,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恐惧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决绝,“绝对…不能再被发现…”

    她颤抖着手,从贴身的衣袋里摸出那个小小的药瓶——正是江潮生“归还”的那一个。她拧开瓶盖,倒出两粒白色药片,没有用水,直接干咽下去。药片粗糙的边缘刮过喉咙,带来一阵干呕的冲动,她却死死捂住嘴,强行咽了下去。

    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如同她此刻的心境。

    江潮生…

    这个沉默地掌握了她的秘密、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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