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哀家赞同,宋氏好骨气,宁为寻常妻,不做高门妾。”
太后这时候打破了僵局,眼底更是浓浓的欣赏,也许是在透过她看故人。
“这事好办,哀家记得尚衣局的尚衣今年告老还乡了?”
皇后最是愿见有情人终成眷属,赶忙跟了句:“回母后,周尚衣才走,这尚衣的位置还空着呢,臣妾正头疼没人,这宋姑娘手艺好,又是母后喜欢的,不如让她替了这位置,日后也能多陪陪母后。”
“皇帝,你说呢?”太后笑吟吟望着龙椅上那位。
眼瞧着爱妻与母后一唱一和,他又怎会拒绝。
“儿子都听母后的,便赐宋氏尚衣之位吧。”话落还不忘调侃明霁,“爱卿,发妻是自己争取来的。”
在场众人自然不敢议论什么,无非是羡慕宋枕月的好运气。
唯有宋枕月赶忙谢恩,回到位上还仿佛飘在云端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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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忱!”浮光恨不得将她抱起来转圈圈,“你太厉害了!我们锦绣阁总算是扬眉吐气了!”
“哎哟!”宋枕月不好意思地轻拍她的手腕,“放我下来。”
浮光将她放下来,又暗戳戳凑上去。
“你和那个小将军怎么样了?听说他可是当着陛下的面向你表白。”
“我……”宋枕月一想到他,只觉心情复杂,“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不要想了,”浮光拍拍她的头,“先去当你的尚衣吧!”
“哎哟,我也是靠着小阿忱飞黄腾达了。”
浮光兴高采烈地离开,徒留宋枕月在她身后弯了眉眼。
宋枕月进宫那日,整个锦绣阁都送她。
“小阿忱可不要忘了我们,常来看我们!”浮光扬着笑,宋枕月刻意忽视她眼底的晶莹。
相处时日虽不长,可锦绣阁的每一个人都是真心相待的,宋枕月早将这里当家了。
她冲众人挥挥手:“左不过也是在皇城,经常出宫采买,锦绣阁又是皇商,还怕见不着我?”
说来也是,汀兰在一旁又哭又笑,好生滑稽。
马车载着宋枕月摇摇晃晃驶向更高更远的地方。
巍峨的宫门下,带着暖意的阳光投射出一个修长的影子。
“明将军……”
宋枕月下车后,一眼就看清来人。
“知你不熟悉皇宫,我来领你去。”明霁双手背后,显得有些拘束。
宋枕月实在想不到这般模样的明霁,是如何上阵杀敌以一敌十的。
宫人很有眼力见地退下了,偌长的宫道上,安静地只有二人的脚步声。
路过御花园,落叶洒了一地还没人来收拾,一阵一阵风路过他们身边,抚起心头涟漪。
“阿忱……”终究是明霁开了口,“你真的不愿意嫁给我吗?”
闻言,宋枕月停下脚步,忽然抬头,却不敢凝视那双她曾日思夜想的眼睛。
“明将军对我的感情,是故人重逢的惺惺相惜,还是……”
“不对。”明霁一时急了,伸手轻轻盖住她的唇,如同儿时一般欲让她消音,又后知后觉于理不合。
耳根“唰”一下就红了。
“阿忱,你听我说,”明霁认真地看着眼前人,目光灼热地似乎要将她烧透,“我并非不告而别,临走时我来寻你了,宋姨说你在绣娘那儿,于是我在桃树下埋了一坛子,里面放了信物和信,以为你会给我回信,可我从未见过你的回信。”
宋枕月似乎听出了几分委屈,想来他也不会撒谎,只是她印象中哪儿有什么信呢?
她思索良久,忽然灵光一现:“母亲当年说你临走时埋了一坛酒,我赌气没去挖,只等着你回来一起去挖出来喝。”
“原来如此……”明霁喃喃着,一字一句证明他的爱,“后来我派人去扬州寻你,可是再也没有你的踪迹了。”
“那是因为你走之后,有人来我们家闹事,我和母亲害怕,于是搬走了。”宋枕月轻描淡写,将那些痛苦的往事一笔带过。
“是我的错,”明霁一遍又一遍懊悔,“是我的错,若是我刚来京城时便与你联系,也不至于错过这么多年。”
“你的意思是……”宋枕月心头有个念头,可她不敢往深处想。
“是。”小将军声音温柔又坚定,“我那时便喜欢你,阿忱是我的心上人,一直都是,这么多年在我心上从未放下过。”
几片落叶似乎也想听缱绻的情话,从枝头飞舞着落下。
宋枕月第一次抬头正视明霁的眼睛,才发现他明晃晃的眼底清晰地倒映出她的模样。
是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的宋枕月,她如今着尚衣官服,意气风发。
“阿忱,我欲娶你为妻,你可愿意?”明霁问的小心翼翼。
她弯了弯眉眼,没有人比她更幸福了。
宋枕月点点头,轻轻说了一句:“我愿意。”
风将这句答话送回十年前,少年明霁捧着一束精挑细选的花递到少女面前,满怀期待地问:“阿忱,你愿意跟我和好吗?”
十年前的少女一如十年后一般,笑意盈盈,轻声又坚定的回答:“我愿意。”
明霁高兴极了,他要将好消息告诉陛下,他多年的心上人愿意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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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枕月连着几日都是春风满面,再加上她本就经营过枕月阁,如今算是得心应手,尚衣局的绣女都很服她。
陛下赐婚的圣旨不日也送至尚衣局,她捧着圣旨仿佛能想象到明霁得到陛下首肯后喜笑颜开的模样。
圣旨传得很快,整个尚衣局都是恭贺声,浮光特意让人送信进来,满是调侃与祝福。
只是想到将军夫人,她又有些犯难。
当初便是将军夫人明里暗里不同意,此番虽然陛下赐婚板上钉钉,可日后若是夫人不满,她又该如何。
正思索着,太后叫人来传话,令她前往寿康宫一趟。
宋枕月不敢怠慢,待人进殿才发觉将军夫人也在。
“阿忱啊,”太后慈眉善目,多日相处,越发喜欢眼前这孩子,“快见见你未来婆母。”
宋枕月忐忑地行了礼,夫人一如既往地友善。
“快起来吧,马上都是一家人了。”
温和的嗓音尤为悦耳,她知道夫人承认她了。
“哀家没说错吧?”太后不经意感慨,“她真与蒋氏一个德性,若非于理不合,哀家还真想收阿忱为义女。”
得到了太后如此高的赏识,夫人自是对宋枕月更加有好感。
宋枕月也明白是太后在推波助澜,日后更要用心待眼前二人才是。
如今到了年关,各家都是正忙的时候,二人的婚期定在明年春天,正是宜嫁娶的日子。
年关将冬衣礼服裁制完成,宫里也给各位忙碌的绣娘们放了假。
除夕夜里,宫里歌舞升平,锦绣阁也迎来崭新的一年。
锦绣阁众人将宋枕月团团围住,向这个如今的尚衣大人、未来的将军夫人“讨要”红包。
尔后如同往日一般围成一桌,嘘寒问暖好生热闹。
微醺后,浮光仍有力气举着酒杯,目光盈盈地向宋枕月问好。
“新的一年,我们阿忱又有新的幸福咯!”
宋枕月望着头顶的漆黑的夜空,好像能透过夜空看到未来。
“我们会越来越好的,无论是我,你,还是锦绣阁,每一个我在乎的人都会越来越好!”
“新的一年,我们都要越来越好!锦绣阁做大做强!再得皇商!”
浮光明显醉了,汀兰叫人将她扶进去,又小声告知明霁在院子外等她。
宋枕月醒了神,忙往院外去。
明霁见来人匆匆,解开斗篷系在心上人身上,顺手将人拥个满怀。
还不忘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新年快乐,阿忱。”
低头见姑娘脸颊红红的,周身是果酒的香气,他心满意足。
从袖口掏出一早准备好的精致的步摇,还带着体温的余热。
明霁虔诚地插在宋枕月的发间。
“很好看,适合你。”
是一支桃花步摇,同当年他们埋酒的桃树一般灿烂。
二人刚在檐下台阶落座,天上便下起了雪,还越来越大。
“下雪了!”宋枕月惊叹,“从未见过这般大的雪。”
江南的雪总是细碎温柔,生怕冻坏了人间万物。
“喜欢吗?”明霁拂去她发梢的雪花,“以后京城的每一场雪,我都陪你看。”
“喜欢。”喜欢雪,也喜欢你。
次日醒来,枕边还有一个香囊,很眼熟,是明霁身上的款式。
她拿起香囊发觉沉重,打开一看,里面一锭金子,是明霁给的压岁钱。
告假结束,她该回宫了。
宋枕月也盼着回宫呢,她的嫁衣才绣了一小块,如今离成亲的日子愈发近了,她更要加紧。
方至宫门,便遇上了匆匆离宫的明霁。
明霁二话不说将她拉进怀中,郑重又严肃道:“边境敌国趁着风雪烧杀劫掠,我如今要出征一趟,应该会在成亲前赶回来。”
“阿忱要好好绣嫁衣,我至边境给你写信。”
战事来得突然,宋枕月平静地接受了事实,好在太后娘娘也派人安抚,言说这边境敌国本就是手下败将,不足挂齿。
明霁去了北边,宋枕月闲时回给他去信。
“阿忱,今日吃了胡饼,觉得应该是你爱吃的,日后带你来尝尝。”
“阿忱,北边的风雪尤其大,雪能没过小腿,你一定没见过,日后想看大雪,我们便来北边。”
“阿忱,你送来的护具很精致,辛苦你了,让我想起儿时你做的木头小人,其实还在我书房中,等我回来给你看。”
宋枕月不时收到书信,有时还附赠北方的枯树枝,或者干花。
“阿忱,我们快赢了,嫁衣做好了吗,我要回来娶你了。”
收到这封回信的时候,宋枕月正给嫁衣收尾。
春天已经来了,他们的婚期愈发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