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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伊琴高三那年过得比初三还糟,简直是生不如死。

    班上同学都在同时补习多个科目,而伊琴家的钱只够给她报一门补习班。如履薄冰地,伊琴用透支自己身体的刻苦换来了日渐上升的成绩。但是没有人知道,每天过马路她都在心里祈祷自己被车撞死。头疼、胃疼、失眠……她是负面情绪的容器,痛苦用她的身体熬浓汤。

    有天晚上,饭馆有一桌客人聚餐,到了打烊的时间还不走。父母发消息让他们姐弟俩自己弄晚饭。薛楚彬当时正逃课和朋友打球,打完一场他走到场边喝水擦汗,顺手翻了翻手机。看到父母的消息,他突然想到,如果自己不回去,姐姐肯定会把吃饭的时间用来写作业。不知怎的,这让他有点走神。一个好朋友拍了拍他的肩,“走,下一场开始了。”楚彬张了张口,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抱着篮球走向其他人。夜幕中的篮球场边高挂着几盏路灯,路灯打在他的朋友们身上,拉出长长的、黏连的影子,像一张血盆大口,即将把他吞进去。他猝然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你他妈的真是个混蛋,他想。他把篮球抛给其他人,转头向家跑去。

    推开门,家里静悄悄的,黑暗爬满了这间了无生气的屋子。只有一丝光,从卧室门缝底下透出来,那样微弱,几乎要融进尘埃里。楚彬敲了敲房间门,“姐,你吃饭没,要不要我帮你搞点吃的?”半天没有回应。他推开门,发现姐姐蜷缩在床上,痛楚扭曲了五官,脸色白得像纸。他浑身一震,“又胃疼了?你……你……你需要我帮忙吗?”姐姐说不出话来,毫无血色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尘埃般的微弱声音:“不。”楚彬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双手在裤缝上蹭来蹭去,“你……什么都不需要?呃,要不我给你倒杯热水?或者……”

    姐姐哭了。

    薛楚彬目瞪口呆,整个人木在那儿,浑身难受,仿佛皮肤表面爬满了蠹虫。他焦急万分地思索,绞尽脑汁地寻找这种情况下自己应该怎么办。找不到。他干脆放弃思考,大步向姐姐走去,抱住她——正如小时候她抱紧哭泣的他那样,虽然那件事过去太久,楚彬已经不太记得了。

    对于他的拥抱,姐姐的反馈是迅速而强烈的。她立刻用力回抱住他,两手攥住他校服的袖子。她开始无声地大哭,是毫无声音的那种沉默的哭法。眼泪不断涌出,她的双眼仿佛坏掉的水龙头,身体则紧绷如大理石雕塑。她的指尖掐进了楚彬的胳膊,很疼,但他一声未吭。他知道这是姐姐在用力抵抗自身的痛苦。一些言语未经思考便从他的口中吐露出来:“好啦,哭吧,没事的,我就在这里。哭吧,没事的,我在呢。我在这里……”

    细碎的言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很单调,但它们渐渐缓解了姐姐的哭泣。她慢慢止住了眼泪,挤出一个字:“纸。”

    “哦。”楚彬听话地拿来一包纸。姐姐擤完鼻涕直接把纸塞进他手里,他也只是乖乖把纸团投进垃圾桶。过了一会儿,他们之间冷却下来,这拥抱的姿势顿时显得过于亲密,楚彬浑身不自在。他脸红彤彤的,没话找话地说:“那什么,你饿不饿?你肯定没吃晚饭吧?刚我看到楼下还有卖烤红薯的,要不要我给你买点上来。”

    姐姐默默点头。

    楚彬如释重负,赶紧抽出身体遛下床。他觉得姐姐刚才隔着衣服碰到的地方——胸前,胳膊,大腿,全都火辣辣的,又有一点麻麻的。他很久没和姐姐贴这么近了,虽然不敢承认,但他害羞了。他走向门口。

    姐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薛楚彬。”

    “嗯?”他回过头。

    姐姐的嘴角扯了扯,一瞬间,她的眼眸里流映着那样澎湃的情绪,以至于楚彬还以为她要说出什么极度郑重的话来——但最终,她只是说:“给你自己也买根烤红薯吧。”

    “当然,”楚彬开了个玩笑,“我怎么可能饿着自己呢?路过便利店我还要给自己买根烤肠嘞。”

    姐姐终于笑了。“那我也要。”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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