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们做出的让步是看搞笑题材的恐怖片。
虽然温怜栀不懂恐怖和搞笑两个词怎么结合在一起。
屋里彻底黑下来，手机调到最暗也有光亮，温怜栀和林茜草草发了两句消息后按锁屏键息屏，眼神放空跟着人群往前头看了几眼。
投影仪的白幕布会吞画质，即使是这样，她也看见了一只青紫色不似人类的手掌缓缓从地底伸出，屏幕里的主角却丝毫不知，依旧走向远处的村落。
突然一声惊雷，天下起雨，不断浇在深褐色的土地，泥浆顺地势往下流，随着镜头推进，闪电骤亮，照清“积水”。
满地鲜红色的血浆。
屋里嘈杂声停了，有害怕的人抱团凑到一起，控制住呼吸。
毕竟是个僵尸片，屏住呼吸不会被发现这种事虽然荒诞，害怕的时候还是会下意识遵守。
下一秒，色调明亮起来，蓝天海风，港味浓郁的黑发美女倚靠在私人游轮护栏处拍照。
原来是个从度假开始的故事。
温怜栀视线从屏幕上移开，睫毛在夜里轻轻抖动，不由自主地朝外望——
窗帘被他们拉上了，屋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她不打算继续看什么搞笑恐怖片，见大家看的专注，悄悄往门口的方向移动。
温怜栀坐在后面，不会影响到别人的视线，她蹑手蹑脚就快移到外排的时候，突然听见说话的声音。
声音压的很小，细细软软，尾音挑着刻意的媚。
“……换到我们院子住……好不好嘛？”
女生还在撒着娇，温怜栀没有偷听别人墙角的习惯，继续往门边凑，可这道声音的下一句话，却让她通体生寒，停下了脚步。
“那个温怜栀，看上去乖，实际上早和她们学长关系暧昧不清。”
何冉早换了身衣服，她穿着纯欲风的吊带裙，印花颜色鲜艳，衬着那张巴掌大的脸，五官漂亮精致。
她正仰头看着靳折，脸上一派纯真娇憨，伸手去搭他的手臂。
“阿折，是我不好，我不和你分手了行不行？你别搭理她嘛～”
温怜栀没听见靳折回话。
向来绵软的眼神再次看向何冉时，眼底藏了层薄怒。
正要去和何冉理论一番，手机突然响了。
嗡嗡一声在手心里震动，把不远处的何冉吓了一跳。
微弱荧光下温怜栀那双眼沉的令人心惊，她不说话脸上也没有生气的表情，只那么淡淡瞧着何冉就足够让她心里发憷。
情绪波动一向不大的人别人猜不出她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到底听了有多久。
何冉咽了咽口水，莫名又没道理地往靳折胳膊后面缩，却被他巧妙躲开。
温怜栀挂了电话。
她像是不在意，唇角微微一笑，眼神却穿透黑暗直直俯视何冉，“我和学长暧昧不清？”温怜栀往前一步，坐了下去，“我听着呢，你继续说。”
扑通……扑通……
静了两秒，何冉气急败坏，顾虑到靳折在旁边只虚张声势地骂了句，“有病啊。”
两个人都不理她，她挂不住脸，拎着长裙摆起身要走却正好被温怜栀身形挡住。
何冉瞪了她一眼，“上厕所你也跟着？”
温怜栀手心里的电话又响，何冉趁着这个空隙撞了她一下，温怜栀没做防备，手机脱手而出砸在地板上不知道滑向哪里，手忙脚乱之际何冉踩着小高跟“哒哒哒”地跑了。
“嗡嗡嗡……”
震动一声比一声急促，在安静的环境里声音被无限放大，于是不免听到别人小声的抱怨。
温怜栀心里有点委屈，但这股情绪很淡，她自己都没捕捉到。
直到温怜栀起身差点撞到凳子，靳折伸手挡在她头顶，另一只手拿着手机递到她眼前的那一刻，手机光亮照清女孩的眼，靳折才看见她双眼通红，像他小时候养的白兔子。
温怜栀看着屏幕上面的号码，浑身生出股深深的无力。
她突然很想放任自己的坏心情。
接过手机，手指生疏地把电话号码拉黑，然后像卸下重担般仰头靠在椅子旁，不想说话也不想动。
“骚扰电话？”
温怜栀睁开眼往侧面看，电影正好放到暗处，她看不清靳折的表情，也没心情去思考靳折的想法，头往旁边扭，闭上眼睛，拒绝回答。
温怜栀边界感很强，还不至于把私人的事随意找个人倾诉。
更何况这个人还和说她坏话的何冉关系匪浅，没准人品也不怎么样。
_
温怜栀被“嗡嗡”声吵醒。
她睁开眼，周围的人都在看她，身旁靳折不知所踪，电影屏幕里主角已经进入到古堡里，和刚才她随意一瞥的剧情进度没差多少。
低头看手机，是一串陌生的来电。
肯定是换了个号码。
无名的火，从心里蹭地烧起来。
温怜栀立刻起身和大家说了句“抱歉”，握着手机快步往外走。
关门的瞬间，吐槽声灌入耳鼓。
“一直响，也不接。”
“真影响别人看电影。”
“行了行了，小声点，人还没走呢。”
手指顿了顿，合上最后那丝缝隙。
从下午一直打到晚上的电话终于接通了。
“要我说多少遍？我和你没有关系，能不能别再打了？还要我说的有多明白你才能理解？”
温怜栀躲在院外的夜色里，压低的声音里怒气十足，黑夜太静，电话里面的声音也传到寂静的夜里。
空荡荡的，一声很温柔的疑问，“栀栀？”
猛烈跳动的心脏骤停，静静龟缩进胸腔里，和她的满腹惊怒，被温怜栀死死按回去。
已经来不及去想顾濯怎么会用陌生号码给自己打电话，自己忍了许多天的坏脾气不但没发对人，偏偏这个人还是顾濯。
眼眶涌上潮热，温怜栀硬生生把它憋住，可一听到这个声音，她满腔委屈就肆意横行，再也没法被控制住。
仰头向上看，月光皎洁无暇，在眼前，也在天边。
温怜栀把手机拿远了些，声音恢复平稳，藏心里的名字辗转出口，“顾濯哥……”
所有怒火都烟消云散了。
“你不开心。”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温怜栀愣了一秒，时间或许很久，也或许眨眼间，她静静编出谎话，“嗯，毕业拍摄进度的事……”
避重就轻的声音飘在空气中，语调里带着温怜栀强撑出来的好心情，“和朋友闹了点矛盾。”
“嗯。”
“叔叔阿姨身体还好吗？”
“不回去了，暑假参加调研组，正好到开学。”
“……”
不轻不重地一声“咔嚓”。
温怜栀回头，靳折的面孔随着步伐变得清晰。
他低着头，眼睛要抬不抬，唇抿的紧，突然眺了温怜栀一眼，解释道：“我刚接完电话你就过来……”
瞧见对面人眼底戒备的眼神，靳折自嘲地牵了下唇角。
没打算再多说，和温怜栀擦肩而过。走了没几步靳折又停了下来，他终究是不甘心，回头看着温怜栀，“同学，这么霸道，只许你偷听啊。”
本是挑衅味十足的话他说的味不正，腔调奇怪，听起来反而更像是……控诉。
温怜栀不理解靳折若有若无的控诉从哪来，她那阵又不是故意偷听，而且何冉还在诋毁自己。
靳折突然挑眉，“我也不是故意的。”
一个“也”字，勘破温怜栀此刻心声。
温怜栀只觉得自己和靳折或许是八字相冲。
从车上到现在，不管是照片还是他们两个不小心的“偷听”都很让人……
不爽。
尤其是靳折这个“同学”的称呼，被他刻意加到沟通里，很别扭。
她抿抿唇，尚且来不及思考刚才靳折是不是听见了顾濯的声音，也可能是心底潜意识里知道他不认识顾濯，所以没有太多心事被撞破的恼怒。
这样她暂且还能保持冷静。
四下无人，似乎也是个说开的时机。
“靳折。”
少女音线平和，喊了声他的名字。
靳折背脊突然挺直了点，反应过大之前被他扳回去，只睁着一双漂亮漆黑的眼眸深深看向温怜栀。
月光的那层霜白，足以掩盖掉不见光的所有情绪。
“车上……是意外。”照片的事情太尴尬，温怜栀选择一句带过，“关于你和何冉的聊天，我当没听见也不会和别人说，你要是换院子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也可以帮你游说林茜。”
林茜是园林班的班长，老师们都挺信赖她。
温怜栀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靳折一直阴阳怪气的大概是和何冉有关。
“我不会和别人乱说你们的关系，但是能不能请你也劝劝你女朋友别议论别人的事情？”
安静了会，靳折似是不太理解。
“你说，我女朋友？”
靳折的眼神过于冷静，褪去逗弄的表情后他眉眼肃厉，脸色铁青，女朋友三个字像碰了他逆鳞一样。
温怜栀委婉的换了个词，“前女友。”
没想到这回他人直接头也不回地走了。
温怜栀连喊了两声也不理。
什么臭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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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温怜栀调整好情绪再回去时候，大家玩起了卡牌游戏。
没有参与的欲望，温怜栀拉着林茜想回去睡觉，结果男生们嚷嚷着不放人，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要照顾温怜栀带她玩几把。
说是刚才电影没看好，得让美女有个美好的回忆。
温怜栀观望了几局，都是学生有分寸，惩罚和真心话都不过分，于是便过去抽了卡。
好巧不巧的，恰好和靳折同数字不同花色。
刚他们定的规则，红色赢，黑色输。
靳折往后靠了下，姿态散漫，“真心话大冒险，选哪个？”
不经意间，靳折手里大冒险的卡牌露出一角，被温怜栀看到。
那是冒险卡里社死程度顶级的卡，当着所有人的面唱二人转。
一个人怎么唱二人转？
温怜栀果断选择真心话。
周围人都竖起耳朵，想听一听有关温怜栀的八卦。
不怪他们好奇，温怜栀这个长相从开学第一天就被人注意到，比起何冉的立体精致，大部分男生还是吃“初恋脸”小白花。
但大学三年都过去了，也不见温怜栀和哪个男生走得近。
靳折扫过那些男生的脸，按了按额角，“你读哪个高中？”
众人：“？？？”
温怜栀：“？”
“哪个高中。”
靳折重复了一遍。
“霖阳八中。”
“哦。”
靳折转着手里的扑克牌，像是再随意不过的一句，“好巧，我也是霖阳八中的。”
别人只当他遇到同校惊讶一下，只有温怜栀短暂的疑惑之后迅速反应回来。
霖阳八中。
霖阳八中里有这个人吗？
乱七八糟的声音和画面接踵而至，那些年少的，荒诞的心事扼住温怜栀的喉咙，她紧紧盯着靳折。
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打量过他，许多画面的角落里，或许真有过这样一个人？
那他会不会知道自己喜欢……
温怜栀心跳的有点乱。
屋里嘈杂，男生们起哄问靳折霖阳八中的美女多不多，也有女生听见两人是校友凑过来打探消息。
一片乱糟糟里，靳折隔着人群望向她。
他懒洋洋，不太在意地开了口。
“校友，以前认识我吗？”
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扑克牌边缘握刻入手心，带来尖锐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