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吹得复燃高中校门口的香樟树叶沙沙作响。
许可可攥着分班通知单，指尖比中考那天还要紧张。
当“高一（6）班”的字样映入眼帘时，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几乎是下意识地在密密麻麻的名单里搜寻那个名字——段嘉乐。
他的名字就列在她上方第三行，像一颗定心丸，又像一根绷紧的弦。
班主任王老师是个戴金边眼镜的中年男人，说话带着温和的口音。
教室里闹哄哄的，同学们忙着找座位、认同桌，许可可抱着书包站在后门，有些无措地打量着新环境。
忽然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同学，你也是六班的吗？我叫施语桐，你叫什么呀？”眼前的女生扎着高马尾，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带着一股自来熟的热络。
许可可愣了愣，小声回答：“许可可。”
“许可可？”施语桐眼睛一亮，“我刚才在名单上看到你了！我们坐一起吧？那边好像还有空位！”
她不由分说地拉起许可可的手腕，往教室中间的位置走去。
路过讲台时，许可可下意识地抬头，看见段嘉乐正站在窗边，和几个男生讨论着什么。
他换了新的校服，藏青色的外套衬得他身形更挺拔，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他侧脸上，连睫毛的阴影都清晰得让人心颤。
他似乎感觉到了目光，微微侧过头。
许可可像被烫到一样迅速低下头，加快脚步跟着施语桐坐下。
座位在第五排，而段嘉乐的位置在第三排靠窗，隔着两排同学，却又近得让她能轻易看清他的背影。
“你看那边那个男生，”施语桐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压低声音，“段嘉乐！我跟你说，他初中就是学霸，中考还是全市前几名呢！刚才好多人跟他打招呼，他都淡淡的，不过长得是真帅啊……”
许可可捏着书包带，轻轻“嗯”了一声。施语桐说得没错，段嘉乐身边从不缺人。
课间时，总有同学拿着习题去问他，或是聊起暑假的见闻，他总是言简意赅地回应，表情没什么起伏，却也不至于让人觉得冷漠，只是那份骨子里的疏离感，像一层透明的屏障。
他似乎……完全不记得她了。
这个认知让许可可有些失落。
中考那天的太阳雨，那个递过来的黑色水笔，在他看来或许只是无数个平凡瞬间里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也好，她想，这样就不会被发现那些偷偷摸摸的心思了。
直到半个月后的一次数学课。
王老师在讲台上分析月考模拟卷，许可可正低头改着错题，忽然听见老师点了段嘉乐的名字：“……这道压轴题，段嘉乐你来分享一下思路。”
段嘉乐起身，走到讲台前拿起粉笔。他讲解时逻辑清晰，粉笔字写得漂亮，底下的同学都听得很认真。
许可可也抬起头，目光追着他在黑板上移动的手。
讲完题，他转身走回座位，路过许可可这一排时，脚步忽然顿了一下。
许可可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她看见段嘉乐的目光落在她的练习册上——那上面用荧光笔标记着几道错题，字迹清秀，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哭脸。
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疑惑，像在回忆什么。
然后，他移开目光，若无其事地坐回了座位。
许可可的心跳得像要撞出胸腔。他刚才……是不是看了她？而且那眼神，好像有点不一样？
“可可，你怎么脸红了？”施语桐凑过来，好奇地打量她，“发烧了吗？”
“没、没有……”许可可慌忙低下头，假装整理卷子，耳朵却红得发烫。
她不敢确定段嘉乐是否真的想起了什么，但那一瞬间的停顿，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她平静了半个月的心湖里，再次漾开了涟漪。
放学时，施语桐拉着许可可去买奶茶。路过操场时，正好看见段嘉乐和几个男生在打篮球。
他穿着白色的T恤，汗水浸湿了额发，跑动时带起一阵风，投篮的动作干净利落，引来场边女生的阵阵欢呼。
“你看你看，他又进了！”施语桐兴奋地指着球场。
许可可站在树荫下，看着那个在阳光下奔跑的身影，忽然觉得，高中生活好像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至少，那个曾在她笔记本上写了无数次的名字，现在就真实地存在于她的视线里，存在于同一个教室、同一排课桌椅之间。
缘分这东西，真是猝不及防。
她不知道这段悄无声息的暗恋会走向何方，也不知道段嘉乐那个短暂的停顿究竟意味着什么。
但她偷偷想，或许，在复燃高中的六班，在这张新的座位表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有了不一样的注脚。
而此刻，球场边的段嘉乐接过队友递来的水，仰头喝了几口。
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操场边的树荫，看见两个女生的身影。
其中一个扎着马尾，另一个……好像有点眼熟。
他眯了眯眼，想起中考那个下着太阳雨的考场，旁边28号座位的女生，好像也是这样安静的模样。
不过，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他转过身，重新投入到激烈的球赛中，将那点模糊的印象，暂时抛在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