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课的粉笔灰在阳光下浮沉,许可可盯着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函数图像,眼皮却越来越沉。
昨晚为了赶一篇作文熬到深夜,此刻老师平缓的语调像催眠曲,让她的思绪渐渐飘远——飘到窗外的篮球场,飘到那个穿着蓝白球衣的身影,又飘回中考那天他递笔时指尖的温度。
“许可可。”
冷不丁被点名,许可可惊得一颤,练习册“啪”地滑落在地。
全班的目光齐刷刷投来,她脸颊瞬间烧得通红,慌忙站起来,手指紧张地绞着校服衣角。
王老师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几分无奈:“这道复合函数的定义域,你来说说解题思路?”
黑板上的题目像一团模糊的乱码,许可可脑子里一片空白,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细碎的音节:“我……嗯……先求……”
“坐下吧。”王老师叹了口气,目光转向第三排,“段嘉乐,你下课留一下,把这道题给许可可讲讲。”
“……好。”段嘉乐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许可可猛地抬头,看见他只是微微侧了下肩,笔尖在笔记本上顿了顿,便继续流畅地书写,仿佛被点名辅导同学只是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可她的心脏却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哗啦一声炸开无数涟漪,连耳根都跟着发烫。
下课铃响起时,许可可感觉全班的视线都若有似无地在她和段嘉乐之间打转。施语桐冲她挤眉弄眼,用口型无声地喊着“加油”,便被其他同学拉着走出了教室。
教室里很快安静下来,只剩下她和坐在前排的段嘉乐。
他收拾好东西,转过身时,许可可才发现他手里拿着她的练习册——不知何时,他已经把那道错题用红笔在旁边重新演算了解析过程。
“这里,”他将练习册摊在她桌上,指尖点在函数式的某一步,“定义域要考虑分母不为零,还有根号下的非负性,你刚才漏掉了对数函数的真数范围。”
他的声音很近,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专注。
许可可盯着他放在纸上的手,那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和中考那天递笔给她时一模一样。
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像是洗衣粉混合着阳光的味道,比记忆里更清晰。
“先分解成两个简单函数,再求交集……”段嘉乐抬眼看她,发现她正呆呆地望着自己,不由地停顿了一下,“听懂了吗?”
“啊?哦……懂了懂了!”许可可慌忙低下头,视线落在练习册上,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只觉得他指尖点过的地方都烫得厉害,“谢、谢谢你啊,段嘉乐。”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清晰地叫他的名字。
段嘉乐似乎没什么反应,只是点了点头,合上练习册:“下次上课别发呆了。”
说完,他便拿起书包,转身走出了教室,背影依旧挺拔利落,没有丝毫留恋。
许可可坐在座位上,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练习册上那道被红笔勾勒出的题目。
解析过程写得清晰工整,每一步都标注了要点,甚至在最后画了个小小的箭头,写着“注意定义域的隐含条件”。
他好像真的只是在辅导同学。
没有多余的表情,没有特别的关注,就像他对待其他来问问题的同学一样,耐心、简洁,带着一种疏离的温和。
许可可心里那点刚泛起的涟漪,又渐渐平复下去,只剩下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她知道自己不该奢望什么。
他是段嘉乐,是永远站在光里的人,而她只是许可可,是躲在角落里偷偷仰望的普通女孩。
只是,当她再次翻开练习册,看着那行清秀的红笔字时,心脏还是忍不住轻轻跳了一下。
原来他的字迹,比她想象中还要好看。
原来被他这样认真辅导的感觉,像含了一颗融化在舌尖的薄荷糖,凉丝丝的,却又带着点隐秘的甜。
窗外的阳光依旧很好,香樟树叶沙沙作响。
许可可拿起笔,对着那道题重新演算起来,笔尖却在纸上顿了顿,鬼使神差地在练习册的角落,又写下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名字——段嘉乐。
这一次,名字旁边没有画笑脸,只有一个小小的、带着问号的省略号。
她不知道这段因为一道数学题产生的交集,会不会在他心里留下哪怕一丝痕迹。
但她偷偷想,也许,这样偶尔的、短暂的靠近,已经是这场漫长暗恋里,最让她心动的瞬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