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可可总记得初一那年的夏天,空气里飘着栀子花的甜腻,夕阳把回家的路染成暖橙色。
那天她攥着刚买的练习册,走到巷口时,突然被几个穿职高校服的男生拦住,推搡间练习册掉在地上,油墨味混着少年们不怀好意的笑,让她攥紧了书包带。
就在她攥得手心冒汗时,自行车链条的“咔嗒”声由远及近。
段嘉乐斜挎着运动包,白T恤被汗水浸出深色的印子,看到巷口的动静时,他皱着眉把车往墙边一靠。
许可可后来总想起他当时的样子——没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几步上前挡在她身前,声音不高却带着股冷劲:“干什么呢?”
那几个男生显然听过段嘉乐的名字,对视一眼时脸色都变了。
他是市里青少年散打比赛的常客,胳膊上的肌肉线条在夕阳下清晰得像刻出来的。
没等对方反应,他轻轻推了推最前面那人的肩膀:“让开。”
那力道不大,却让几个混混踉跄着后退,最后骂骂咧咧地跑远了,连她掉在地上的练习册都没人敢回头捡。
段嘉乐弯腰捡起本子,拍了拍灰递给她,只说了句“没事吧”,语气像问今天天气如何一样平常。
许可可接过本子时,触到他指尖的温度,抬头撞见他额角滴落的汗珠,夕阳正从他身后照过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罩住了她小小的身影。
后来很多年,许可可都记得那个瞬间。巷口的风卷起他T恤的衣角,他转身跨上自行车时,后座的铃铛“叮”地响了一声。
她站在原地看他骑远,直到背影消失在街角,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快得像要“撞出胸腔。
而段嘉乐大概早就忘了这件事——他只是放学路上碰巧经过,顺手帮了个忙。
可对许可可来说,那个夏夜晚风里的少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从此再也没停过。
往后只要有人提起“段嘉乐”三个字,她的耳朵总会先于大脑竖起来。
自从巷口那次相遇后,许可可的课桌抽屉里多了个秘密。
她买了本带锁的笔记本,第一页用铅笔描了无数遍“段嘉乐”三个字,直到纸页被磨得发毛。
深秋的运动会上,段嘉乐报了男子800米。
许可可躲在操场边的梧桐树下,攥着半瓶没拧开的矿泉水,看他在起跑线前弯腰拉伸。
发令枪响时,她比自己跑步还紧张,视线死死追着那个穿红色运动服的身影。
跑到第二圈时,段嘉乐被对手绊了一下,膝盖擦破了皮,她“啊”地低呼出声,周围同学都看过来,她却顾不上脸红,只看见他咬着牙加速冲过终点,膝盖渗出的血染红了白色的绷带。
比赛结束后,她捏着从医务室顺来的创可贴,在人群外徘徊了好久。
直到段嘉乐坐在台阶上喝水,她才鼓起勇气走过去,却紧张得把创可贴攥成了团:“那个……你膝盖……”
段嘉乐低头看了眼伤口,笑了笑:“小伤,没事。”
他额前的碎发还沾着汗,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脸上,睫毛的影子在眼睑上轻轻颤动。
许可可突然觉得喉咙发紧,把皱巴巴的创可贴塞给他,转身就跑,连他在身后说了句“谢谢”都没听清。
那天晚上,她在笔记本上写:“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像盛着星星。”
写完又觉得羞耻,赶紧用橡皮擦掉,却留下了淡淡的印子。
或许也应该是他忘掉了,记不清给他创口贴的许可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