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落满复燃中学操场的那天,许可可缩着脖子路过便利店,透过雾气朦胧的玻璃,看见段嘉乐正站在关东煮的暖柜前。
他指尖夹着硬币,盯着锅里浮沉的鱼丸,睫毛上还沾着未化的雪花,像撒了层细碎的糖霜。
她鬼使神差地推开玻璃门,风铃“叮铃”一声响。
段嘉乐闻声回头,目光在她冻得通红的鼻尖上顿了顿,又转回去对店员说:“再加一串海带结。”
许可可攥紧书包带,假装看货架上的牛奶,余光却跟着他的动作。
他付完钱,把冒着热气的纸杯递过来:“给。”
“啊?”她愣住了,热汽扑在脸上,混着海带和汤汁的香气,“我……我没买……”
“请你。”段嘉乐语气依旧平淡,却没收回手,“看你在外面站了半天。”
许可可接过纸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心脏像被这暖意烫了一下。
她看着段嘉乐拿起自己那串鱼丸,咬下一口时,热气让他的眼镜片蒙上了白雾。
她突然想起笔记本里的记录:他冬天喜欢吃关东煮,尤其喜欢海带结。
“谢、谢谢。”她低头吹着汤,声音被热气裹得有些模糊。
两人沉默地站在便利店角落,只有窗外的雪粒打在玻璃上的沙沙声。
许可可偷偷抬眼,看见他手指上有块淡淡的红印——是上次物理实验被烧杯烫到的地方,她当时紧张得忘了道歉,原来他一直没好。
“你的手……”她忍不住开口。
段嘉乐低头看了看,不在意地笑了笑:“早没事了。”
那笑容很浅,却像初雪后的阳光,让许可可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突然想起书包夹层里那张篮球赛的门票——下周决赛,她托了好多关系才弄到的前排票,本来想找机会给他,却一直没勇气。
“那个……”她刚想开口,段嘉乐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接起电话,皱着眉应了几声,挂了电话对她说:“我哥找我,先走了。”
“嗯。”许可可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手里的关东煮渐渐凉了,心里也跟着空了一块。
她拿出那张印着篮球场图案的门票,边角已经被她捏得发皱。
也许,他根本不需要这张票,他是场上的主角,而她只是观众席里最普通的一个。
接下来的几天,许可可都没敢再提门票的事。
直到决赛那天,她坐在观众席最前排,看着段嘉乐穿着11号球衣热身,汗水顺着他的脖颈滑进衣领。
中场休息时,姜佳佳拿着一瓶功能饮料冲进场地,被裁判拦住,段嘉乐看都没看她,径直走向替补席。
许可可攥紧手里的门票,指尖冰凉。她看见段嘉乐接过队友递来的可乐,仰头喝了大半瓶,喉结滚动的样子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也许,他真的对谁都一样,那些她以为的特殊,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比赛结束时,复燃中学险胜。
人群涌进场内欢呼,许可可被挤在角落里,看着段嘉乐被队友围住,脸上终于露出了少见的笑容。
她悄悄把门票塞进了口袋,转身想走,却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许可可!”
她回头,看见段嘉乐穿过人群向她走来,额前的碎发还沾着汗,手里拿着瓶没开封的可乐。
“给你。”他把可乐递给她,“刚才看你坐在前排。”
许可可接过可乐,瓶身冰凉,和他指尖的温度一样。
她张了张嘴,想问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儿,却看见他目光落在她口袋上——那张被揉皱的门票露出了一角。
“这是……”他伸手想拿,许可可慌忙往后退了一步,把门票塞得更深。
“没、没什么!”她的声音有些慌乱,“我……我该回家了!”
说完,她几乎是逃跑似的挤出人群,不敢回头。
直到跑出体育馆,晚风吹散了她的喘息,她才敢拿出那张被雪藏的门票,上面印着的“11号”字样,在路灯下显得格外刺眼。
她靠在墙上,拧开那瓶可乐,气泡“嘶”地冒出来。
喝了一口,甜腻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也许,段嘉乐什么都知道,他知道她坐在前排,知道她口袋里的门票,甚至知道她那些藏在草稿纸和笔记本里的心事。
可是,他什么都没说。
就像这瓶可乐,他递给她,却没问她为什么会有那张票。
就像他偶尔的关心,总是点到即止,让她猜不透那背后的含义。
许可可看着体育馆方向透出的灯光,轻轻叹了口气。
雪又开始下了,落在她的发梢和肩膀上。
她把剩下的可乐揣进兜里,冰凉的瓶身贴着心口,却奇异地让她平静下来。
不管怎样,她还是看完了他的比赛,还是拿到了他给的可乐。
也许,现在这样就够了。
她拿出笔记本,借着路灯的光写下:段嘉乐给了我一瓶可乐,在他赢了比赛之后。
他好像知道我去了,又好像不知道。
但没关系,我看见他笑了,像今天的初雪一样干净。
写完,她合上笔记本,把那张观赛票小心地夹在最后一页。
也许有一天,她会有勇气把这张票给他,或者,就让它永远藏在笔记本里,成为这场漫长暗恋里,一个关于初雪和关东煮的、带着微甜与微涩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