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前的美术课，许可可把画架支在画室角落，对着石膏像的鼻子反复修改。
阳光透过天窗斜照进来，在画布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却总忍不住走神——想起段嘉乐昨天在走廊问她的话：“你上次草稿纸上画的小人，是随便画的？”
当时他靠在储物柜上，手里转着篮球，语气漫不经心，许可可却差点把作业本掉在地上。
她含糊应了声“嗯”，就看见他指尖的篮球突然停住，目光落在她发梢的碎发上，看得她头皮发麻。
现在想来，他眼里那点探究的光，大概真的只是好奇她的画技？
“许可可，帮我递下橡皮。”前排的段嘉乐突然回头，打断了她的思绪。
他的画板上是同一个石膏像，线条却利落得像用尺子量过，连阴影的过渡都带着理科生的精确。
许可可递过橡皮，指尖擦过他画纸的边缘徘徊，看见角落用铅笔淡淡勾了个小人——戴着篮球帽，单腿起跳投篮，和她草稿纸上那个吹泡泡的小人画风意外地像。
她心脏猛地一跳，抬头撞进他看过来的目光里。
“你也喜欢画小人？”他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点笑意。
“没、没有！”许可可慌忙收回手，差点碰倒画架，“我就是……随便涂鸦！”她感觉脸颊发烫，幸好美术老师这时走过来点评画作，才让她躲过了段嘉乐探究的视线。
下课后，许可可留在画室收拾画具，看见段嘉乐的画板还靠在墙边。
鬼使神差地，她走过去，轻轻翻开他的画纸——除了石膏像，背面还画着几个不同动作的小人，其中一个坐在篮球场边喝可乐，旁边歪歪扭扭写着“许”字的偏旁。
她的呼吸瞬间停滞了。是巧合吗？还是……
“你在看什么？”段嘉乐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许可可吓得转身，画纸从手中滑落。
段嘉乐弯腰捡起，目光落在那页画着喝可乐小人的纸上，沉默了几秒。
许可可紧张得手心冒汗，准备迎接他的质问，却听见他忽然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带着点无奈：“我小时候学过几天画画，老师说我画人总像火柴棍。”他指了指那个喝可乐的小人，“你看，这胳膊还没腿长。”
许可可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小人确实比例失调，心里却莫名松了口气。
原来他只是在练习画小人，那个“许”字，大概也只是随手写的。
她勉强笑了笑：“挺、挺可爱的。”
段嘉乐把画纸放回画板，没再说话，只是拿起自己的画具包，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寒假……有什么安排吗？”
许可可愣住了，这是他第一次主动问她的私事。
她张了张嘴，想说“在家复习”，却听见自己脱口而出：“我……我报了素描班。”
“哦。”段嘉乐点点头，推开门走了出去，阳光在他身后形成一道光晕，让他的背影显得有些模糊。
许可可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是随口一问，还是……
寒假里，许可可每天都去素描班。她画了无数张石膏像，却在速写本里偷偷画满了段嘉乐的侧脸——低头解题的、打球出汗的、喝可乐时喉结滚动的。
有一次，老师指着她速写本上空着的最后一页问：“怎么不画了？”她红着脸合上本子，小声说：“留着画最重要的东西。”
除夕那天，许可可收到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只有简单的几个字：“新年快乐。”
她盯着屏幕看了很久，突然想起段嘉乐上次问她寒假安排时，手里拿着的手机屏幕亮着，好像在编辑短信。
她犹豫了很久，回复：“新年快乐，段嘉乐。”
消息发出后石沉大海。
许可可把手机塞进兜里，跟着家人去阳台放烟花。
绚烂的烟火在夜空中炸开，映亮了她的脸，却照不亮心里那点小小的期待。
也许，那只是群发的祝福，也许，他根本没在意发件人是谁。
直到开学那天，许可可在储物柜里发现了一张素描纸，上面用铅笔临摹了她画的那个吹泡泡的小人，旁边写着：“寒假报的素描班，有没有进步？”
字迹是段嘉乐的。
许可可攥着那张纸，指尖微微发抖。
她抬头看向教室方向，段嘉乐正和杨嗣晨说着话，阳光落在他身上，连笑容都显得格外清晰。
他好像还是那个对她的心意毫无察觉的段嘉乐，却又在某个瞬间，用这样隐晦的方式，回应着她那些未说出口的速写。
她把那张临摹的小人画小心夹进速写本的最后一页，正好盖住了之前留白的位置。旁边，她用铅笔轻轻写下：
他好像真的只是好奇我的画，但为什么要临摹那个小人呢？也许，下次可以画一个送给他，就说是新年礼物。
窗外的阳光正好，画室里的石膏像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许可可背着画具包，脚步轻快地走向教室。
她不知道段嘉乐什么时候会发现她的心意，甚至不知道他临摹小人的真正用意，但这一次，她觉得心里那片藏着秘密的角落，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照亮了。
也许，喜欢一个人，就像在画室里画石膏像——需要耐心，需要勇气，更需要在无数次的明暗交界线里，找到那道属于自己的光。
而她愿意等，等到有一天，能把那些藏在速写本里的心事，连同那张未说出口的画，一起递到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