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图书馆弥漫着旧书页和阳光的味道,许可可踮脚去够书架顶层的《百年孤独》,指尖刚碰到书脊,突然有只手从旁边伸过来,轻松取下了那本书。
“谢谢……”她回头,看见段嘉乐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手里还拿着本《物理竞赛真题》。
他把书递给她时,袖口露出手腕上淡淡的红痕——是上次打篮球时摔伤的,她在笔记本里记过:他结痂时总忍不住抠伤口。
“你也看马尔克斯?”段嘉乐的目光落在书名上,语气里带着点意外。
许可可点头,把书抱在怀里,闻着纸张泛黄的气息,突然想起上周班会课,他无意间说过“不喜欢看太魔幻的故事”。
两人沉默地走向自习区,许可可故意选了靠窗的空位,却看见段嘉乐在她对面坐下,把真题册摊开,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格外清晰。
她翻开《百年孤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余光里全是他低头演算的侧影——睫毛很长,鼻梁的线条像用尺子量过,阳光在他眼下投出小小的阴影。
“这道题……”段嘉乐突然开口,笔尖点在一道电磁感应题上,“用动量守恒是不是更快?”
许可可慌忙低头看题,心脏却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他居然在问她题?她定了定神,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示意图,指尖却在发抖:“应该……要考虑安培力的冲量……”
两人凑到一起看草稿纸时,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味,比平时更清晰。
他的头发扫过她的额头,让她瞬间想起初中那年巷口的黄昏,他挡在她身前时,身上也是这种干净的味道。
“这里要加辅助线。”段嘉乐的笔尖划过她的草稿纸,碰到了她的手指。
许可可像触电般缩回手,笔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周围的同学看过来,她脸颊发烫,赶紧弯腰去捡,却听见段嘉乐低低地笑了一声。
“紧张什么?”他把笔递给她,眼神里带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那天下午,两人破天荒地一起自习到闭馆。
离开时,段嘉乐帮她抱着那本《百年孤独》,走到图书馆门口,突然说:“下周调换座位,你想坐哪儿?”
许可可愣住了,这是他第二次主动问她私事。
她看着他手里的书,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罩住了她小小的身影,鬼使神差地说:“我……我想坐你旁边。”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段嘉乐的脚步顿了顿,转过头看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那眼神很复杂,像是惊讶,又像是了然。
许可可攥紧书包带,准备迎接他的拒绝,或者至少是一句“为什么”。
可他只是点点头,把书递给她:“哦,知道了。”
接下来的几天,许可可都在忐忑中度过。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段嘉乐肯定觉得她很奇怪。
直到调座位那天,她看见自己的名字真的被写在段嘉乐旁边的位置时,大脑一片空白,连施语桐在旁边怎么欢呼都没听见。
“喂,许可可,你走大运了!”杨嗣晨趴在桌上起哄,“跟段嘉乐同桌,以后作业有着落了!”
段嘉乐没说话,只是把自己的文具袋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腾出更大的空间。
许可可坐下时,闻到他桌洞里有淡淡的可乐味,像是某个没拧紧的瓶盖留下的痕迹。
她偷偷打开笔记本,在新的一页写下:我和段嘉乐坐同桌了。
他没问为什么,好像觉得很正常。但我为什么会这么说?
也许是图书馆的阳光太好,也许是他身上的皂角味太近。
放学前,段嘉乐突然递给她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明天帮我带瓶可乐,谢谢。”
许可可接过纸条,手指有些发颤。
这是他第一次让她帮忙带东西。
她点点头,看着他收拾书包的背影,突然想起上周在图书馆,他好像无意中说过“同桌应该互相帮忙”。
原来,他只是把这当成同桌的义务。
第二天,许可可特意买了冰镇可乐,放在他桌洞里。
早自习时,她看见他拿出可乐,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然后在草稿纸上写了什么,推到她面前:“谢谢,给你。”
草稿纸上画着一个简笔画小人,手里捧着瓶可乐,旁边写着:“同桌福利。”
许可可看着那个小人,和她画的吹泡泡小人异曲同工。
她忍不住笑了,抬头看向段嘉乐,发现他也在看她,嘴角带着一丝极淡的笑意。
“画得真丑。”她小声说,心里却像灌满了冰镇可乐,甜丝丝的气泡直往上冒。
段嘉乐挑眉:“比你草稿纸上的好多了。”
许可可的笑容僵在脸上,他居然还记得!她看着他转回头去看书的背影,阳光落在他的后颈,那里有一颗小小的痣,是她以前没注意到的细节。
也许,他不是完全迟钝。
也许,他早就发现了她那些藏在画里的心事,只是用他自己的方式,笨拙地回应着。
她拿出笔记本,在“同桌福利”那页旁边画了个笑脸,又写下:
他给我画了可乐小人,说比我的好看。
也许,当同桌也不错。
至少,我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他解数学题,闻他身上的皂角味,不用再躲在公告栏后面了。
窗外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阳光透过缝隙落在课桌上,把两人的课本染成温暖的颜色。
许可可偷偷看了眼段嘉乐的侧脸,发现他耳尖好像有点红,和他画的那个可乐小人一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甜。
她知道,段嘉乐可能还是不知道她喜欢他,甚至可能把她的同座申请误读成“想抄作业”,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终于靠近了他一点,再一点。
而这场漫长的暗恋,就像图书馆里那本泛黄的《百年孤独》,在某个被阳光照亮的午后,终于翻开了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