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罪并罚

    按照明德宗的铁律,损坏宗门核心利益,攀咬构陷同宗修士,桩桩件件都是足以废除修为、逐出宗门的大罪。

    两罪并罚,焉能保住小命?

    徐建安越想越怕,冷汗浸透了内衫。他死死抓住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灵光,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竟然挣脱了些许威压,踉跄着扑上前几步喊:“宗主,你可还记得我娘?”

    “闭嘴!”自水幕证据出现后,就一直面如死灰,沉默不言的徐建业听到这话,霎时间如被踩尾的猫,声音尖细锐利。

    “我偏不,”徐建安像看仇人一样看着徐建业,怨毒和猜忌占满了他的双眸:“你当然想让我闭嘴,你巴不得我死了才好!这样,母亲留下的那点恩情和好处,就全是你一个人的了,对不对!”

    此话一出,宛如数九寒天里最刺骨的一桶冰水,劈头盖脸地浇在徐建业身上,浇得他浑身剧烈一颤,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苍白地胜过窗外皑皑积雪。

    他张张嘴,喉咙里却像塞满了沙子,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悲凉。

    徐建安哪里还顾得上兄长那颗被伤得千疮百孔的心。

    他像是好不容易抓住了浮木的溺水者,三两步窜到堂下,语气热切,又隐含孤注一掷的威胁:“宗主,你可还记得答应过我娘什么?!”

    场面自徐建安喊出这句话之后就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几个知道内情的长老隐晦地交换眼神,再看徐建安的眼神就像在看一摊死肉。

    见过蠢的,没见过蠢得如此清新脱俗,自寻死路的。

    哪有人会当着全宗门的高层和这么多弟子的面,如此赤裸裸地攀关系,甚至带着威胁意味地向宗主讨要恩情。

    这确定不是逼着宗主把这些年的陈年旧账清算了结?到时候就算有恩也无济于事。

    “你还没和他透底?”柳半挑眉,视线轻飘飘地扫过下方失魂落魄的徐建业。

    她摇了摇头,语气清淡却带着些感慨:“你倒是一片苦心,想护着他,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他拼尽全力护着的弟弟,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眼狼,还是可惜他护着的人是个自作聪明,自掘坟墓的蠢货。

    徐建业无力苦笑,笔挺的脊梁似乎都佝偻了下来。

    到底是槐序门下的亲传,柳半不欲逼他,更何况此人现在多半夜没心情去给那蠢货讲出其中缘由。

    于是她索性朝徐建安勾勾手指,“我是答应过你娘会看顾你兄弟二人,”

    “宗主……”徐建安听到这话,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几乎小跑着凑近了几步,就连腰杆都不自觉地挺直。

    女人眉眼含笑,慢条斯理地开口:“我昔日历劫,途经凡间,承你母亲帮扶,结下一段善缘。为表感谢,我将你们兄弟二人带回宗门抚养,给予你们踏入仙途的机会。此事可抵七成恩情。”

    “怎么可能……”徐建安蓦然抬头,刚欲反驳,便闻柳半继续开口,“你第一次来时自持甚高,受不得苦,上来月余便闹着回家当你的少爷,我依言送你回去。”

    柳半顿了一下,扫过徐建安瞬间僵硬的脸,也不管他如何震惊,继续说到:“后过了十余年,你不知为何又突然改了主意,闹着要重新修炼。你母亲慈母心肠,求我带你回来。我念及旧情,为你二次入宗之事周转运作,破例再开山门。此事,可再抵两成恩情。”

    见徐建安面露狐疑,似乎对这段往事记忆模糊,甚至全然不信,柳半淡淡补充:“你当时年纪小,或许记不太清,回去也可再问问你兄长,”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一言不发,如同石雕般的徐建业身上:“毕竟他当时已及弱冠,这些往事想来应该还记得一二。”

    “那还有…一成呢。”徐建安迟钝的大脑疯狂运转。

    一成情分也是情分!

    “还有一成,”柳半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唇边笑容讥讽:“这一程用在何处,你不应该心知肚明吗?”

    她的声音转冷:“你入外门后,残害同门,抢掠资源,挑唆长老,桩桩件件,罄竹难书。依我和康中长老的商量,本欲数罪并罚,扔去禁地自生自灭。”

    柳半又想到那日的情景,忍不住感慨:“你运气好,有个哥哥愿意为了你这点破事奔走。带来你家后辈,拿着你母亲临终前的血书,求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她的目光冰冷地扫过台下的两兄弟,“真要一笔一笔合算,你母亲留下的那点恩情,早就在你一次次作死当中,被你自己耗得干干净净,一分不剩。”

    “怎,怎么会?!”徐建安如遭雷击,又惊又惧,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他惊讶于这些被铺陈开的,被他遗忘的往事,更不敢接受自己并非是想象中,被抛弃的受害者,没有怪罪的权利。又后知后觉开始害怕柳半的言下之意。

    徐建安一直坚定地认为,母亲就是自己最坚实的后盾,是宗主无法拒绝的金牌令箭,因而有恃无恐。

    你瞧康中长老当日多么恼怒,最激动时甚至想要一掌拍死自己,可最后,还不是只能灰溜溜地退步。

    可现在……宗主字字句句都是说恩情已空。

    那等待他的下场……

    徐建安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你有那么多条路可走,为什么不好好修炼?为何非得和楚师妹作对呢?”

    修士随着修炼,本该容颜永驻,可就这么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徐建业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苍老了几十岁,宛如一个垂暮老人,脊背佝偻,声音沙哑。

    “我…唔…”徐建安刚要开口,玲珑便眼疾手快地往他身上丢去一张符箓。

    “都怪她!都怪她害我在所有人面前丢脸。”徐建安宛如疯了一样,声音尖锐:“更因为她断了我的财路,害我灵石紧缺,迟迟无法进阶,随时有被逐出宗门的风险!”

    “我不好过,她这个始作俑者也休想好过。”

    “你不是风光吗?不是敢和长老打赌吗?那就承担魂飞魄散的结果吧!”

    徐建安每听到自己嘴里蹦出一个字,脸色都惨白一分。

    不是的,不是的,这不是这个时候该说的话!

    他得求饶、得认错、得祈求原谅!

    可他的舌头就像是伸出了自己的想法,将心底最阴暗最怨毒的东西倾泻道出,每一句话都像是在给自己敲响丧钟。

    “长老明鉴,这并非弟子所想,是她们控制我说的!”

    玲珑不慌不忙地上前,拿下使用后光泽暗淡,已无效的符纸,高举起来给所有人展示:“长老们明鉴,这是初级真话符,效果微弱,心智坚定、胸怀坦荡之辈,即便毫无灵气护体,也几乎不受影响。”

    玲珑表情鄙夷,扫过瘫软在地的徐建安:“你能像倒豆子似的说个没完,无非就是自己心术不正、毅力差得惊人,还对大家心怀怨怼,所以这符箓的效果才会在你身上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

    “建业,我曾答应你即便他筑基失败也只送他回人间,不伤其性命,但如今…他犯下的是大罪,且毫无悔过之心,怨天尤人。”

    徐建业闭上眼睛,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舍弟顽劣,屡教不改,落得如此下场皆是他咎由自取,全凭宗主做主。”

    “也好。”柳半淡淡颔首,眼中闪过赞扬。

    她眼疾手快,出手如电,屈指一弹,一个灵团封住徐建安张大的嘴巴,几条灵藤困住他的四肢,“那便按规矩处罚。“

    女人想了想,目光扫过堂下噤若寒蝉的众人,忽然又开口道:“许多年未见过这种大场面,去叫内外门所有的弟子一起出来看着。”

    她似笑非笑,语气轻柔,笑容慈爱,可话里的内容却听得人汗毛倒竖:“多年未曾管教,宗里这些小辈越发没了规矩,再不管教,说出去我都耻于承认是我宗弟子。”

    强大的气场压得所有人都不自觉低头退步。

    柳半见威慑效果达到,便缓缓收敛气息道:“弟子资质能力是一回事,心态心性又是一回事。今日之事,望诸位长老,引以为戒。”

    “至于楚澄,”柳半看向下首自入宗后就搞出许多大动作的少女,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赞赏,语气缓和了许多:“此次你查明真相,维护宗门利益,有功当赏。我看你在符文一道,确有天赋,这本《渭竹符文传习录》你且拿去瞧瞧。”

    一本泛着青色凝光材质古朴的书册,缓缓飞向楚澄。

    楚澄刚欲说话,就见大厅侧方的屏风之后,毫无征兆地爆起一团炙烈无比的火色灵光。

    “这是……”几位长老自火红的灵光出现后就没合上过嘴。

    那红色的灵光纯粹而霸道,如同有生命一般在大厅中央盘旋,渐渐凝成一个半透明的人影。

    那团人形灵光身材高挑,气质洒脱,即便瞧不出面容,也能透过这丝本源灵力感知到这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侠女。

    灵光闪烁,在楚澄身上跳跃,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苗,又似一个和蔼的长辈,仔细打量感兴趣的后辈。

    “这是…什么?”

    即便入仙界很久,见惯了灵力的各种形态,但是也不得不说这跳来跳去的火人,怎么看都有些诡异。

    “阿澄,跪下!”端坐在上的柳半,此刻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严肃,声音迫切,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大抵是她的语气太过决绝,楚澄身体比脑子快,还没来得及细想,已然双膝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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