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吗

    胃里一阵翻涌,林栖突然吐了。

    巨大的穹庐下四周静谧,天地间仿若只存在她一人。

    树林间剧烈的咳嗽声显得格外刺耳,惊起了枝头深处安眠的云雀。

    林栖弓着背靠在了大树枝干,凉风吹拂发梢,她呼吸渐渐变得平静,全身无处不在疼痛,t她只小声呢喃:“没什么,林栖没事。我不在乎,我不难过...”

    眼泪却顺着眼角滴落脸颊,泪水浸着脸上伤口,这时她才回过神,嗅到明显的铁锈味。

    林栖想她今晚估计这样死了,也没人会知道。她的力气已然消耗殆尽,刚才的急速奔跑完全是求生的本能作祟。

    “这么能跑。”熟悉的温润声音如鬼魅般入耳,“以前没发现跑步是你的体育强项。”

    林栖灵魂颤栗般浑身抖动了下,她以为自己太过于悲伤以至于出现了幻觉,头抬也不抬,迟钝地歪靠在身后的树干一隅。

    林栖觉得自己恋爱脑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无论秦潇如何让她头疼,让她难过,让她愤怒,她就总是没出息地不会记恨他太久,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奢求着他可以出现在身边。

    她无奈地扁了扁嘴。

    下一秒,一抹光亮照在自己周围,林栖慢半拍地侧着脑袋,抬起被泪水浸湿的眸——

    男人逆着一束光站立,黑浓的夜色间,他的身影挺拔颀长,是刻在脑海里的熟悉。

    是秦潇。

    林栖呼吸颤了颤,背在身后的指尖用力地压着掌心,顿时泛起丝丝疼意,咝...不是幻觉。

    心头的忐忑、不安、恐惧...一切复杂情绪在见到男人第一眼时瞬间消散。

    林栖惊魂甫定,又如释重负,咬唇挪动着脚颤巍巍地站起了身,有一瞬间她很想不管不顾顺着心意奔上去拥抱他,委屈地撒娇,渴望他的温暖。

    但拂面的冷风让她理智即刻上线,歪斜走出两步的脚直直顿在了原地,相反她又向后退了半步,才问出:“秦潇、你怎么会在这里?”

    手电筒在女孩纤细瘦削的身上从头到脚扫了扫,林栖眯了眯眼,下巴不由收起,脑袋微垂。

    秦潇的脸色瞬间阴沉,浑身散发着迫人的气势。

    略显杂乱的脚步踩在枯枝上发出声响,“嗯,栖栖,没事了啊。”他的声音近在咫尺。

    “噢,好的。”林栖没敢抬头,轻眨了眨泛着酸意的眼睛。

    不能哭,不可以哭。

    一定要忍住。

    快要决堤的泪水憋了回去。

    秦潇很快走至身后,林栖抬脚就又想向前躲避,“别动。”冷漠严厉的声音从身后头顶的方向传来,林栖身子一僵。

    利刃划破绳子的声音刺耳却又心安,瞬间手便得到解放,被勒得发疼的手腕处传来一抹不属于她的温度。

    秦潇指尖似乎在她留有伤痕的手腕间来回摩挲了几下。

    林栖不太确定,双手被绑了太久以至于她一时分不清是不是她想多了,微侧眸,透过暗淡的光线,男人下颌线紧绷,面沉如水。

    林栖呼吸顿时变得轻微,也有点不自在,犹豫间还是抽回了手腕。

    温暖一触即离。

    “疼吗?别怕,现在安全了,已经没事了。”她能隐约感受到秦潇似乎在压抑着一种莫名的情绪,他的声音却十分温柔,带着几分安抚的味道。

    林栖唇瓣动了动,她分辨不出秦潇的情绪,只摇了摇头,又想着漆黑的夜色估计看不清,轻吸了吸鼻子,轻声:“我没有怕。”

    唉...

    那个夜晚后,她早就下定决心,再也不会在他的面前哭了。

    在不喜欢你的人面前,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甚至是软弱怯懦的表现,会无端惹人厌烦。

    她已经够麻烦秦潇了。最重要的是现在无法承受住从秦潇的脸上见到一丁点讨厌自己的情绪。

    她真的会崩溃的。

    “还有哪里受伤吗?”秦潇弯腰想近距离查看林栖鼓起的额头,一阵风吹过,鲜血的气息充盈于鼻端,男人呼吸一沉。

    在如墨般黑沉的夜色里,林栖感受到男人落在她身上专注甚至有些温度的目光,她不适低向后退了半步,还是不敢出声,再一次摇了摇头,【还好】二字紧紧萦绕齿间。

    擦肩而过的瞬间,秦潇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臂,掌心间女孩的手臂纤细,他甚至不敢多用一分力气。

    林栖却发出一声难耐疼痛的低呼。

    秦潇立马抽回了手,温润的声音却不容置疑:“林栖,别犟,过来我背着你走。”

    “用不着,我没事。”林栖扯了扯嘴角,突然抬眸,她说:“秦潇,你不是特别讨厌我么?为什么现在又在这里?”

    秦潇身影顿了顿,一双乌黑的眼眸盯着面前脸色苍白又虚弱的女孩,“没有。我们去医院后再聊。”

    “我知道的,你从来都不喜欢我,就像那晚你说的,你对我的照顾纯粹是因为念在我爸爸曾经是你的老师,你对我好是出于好心可怜我,我知道的。如果有什么可以报答你的,我都可以给你。可是,你...你什么都不缺,甚至我对你的喜欢对你来说都是一种困扰。”

    “对不起...”林栖哭了,泪水模糊双眼,她哑着声音,“我真的已经尽量避开你了,今天的事我发誓真是个意外,你不能把这件事归到我身上,我不是认识他们。”

    “对不起啊...哥哥...我真的,已经尽力了。”林栖随意地擦了擦被泪水浸湿的脸庞,掌心黏腻又带着股铁锈味,说着抚了下痛到发麻的心脏位置。

    【尽力不表现出来对你的喜欢】后半句话她咬着舌尖忍住了,并没有完全说出口。

    已经足够丢人了,秦潇不喜欢她,并不是他的错,而她也不愿再一次苦苦哀求只换来对方的冷眼忽视。

    她不能再被生冷地拒绝。她也会难过,也会疼。

    “林栖,你——”男人的声音发颤,罕见地带着一丝明显的慌张。

    林栖这才感受一股湿润顺着鼻腔下涌,随之而来是浓厚的血腥气息,抬起手摸了摸,指间霎时间被鲜血覆盖。

    她用手背擦了擦,声音轻微又异乎寻常的冷静:“我没事,不会再打扰你很久了。”

    秦潇没再迟疑,伸手拥住了林栖的肩膀,向来平静无波的眼眸布满难以遮盖的慌张。

    “我们去医院。”

    透过模糊朦胧的双眸,林栖瞧见秦潇紧张的脸色,抬起手想挪开秦潇的手,只剩下勾起男人手指的力气,轻声安慰:“别担心,只是有点头晕。”

    脑袋愈发昏沉,眼前视线变得模糊不清,身子如破了个洞般失去力气,林栖向下倒去。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与自己被冷风肆虐多时的躯体相反,林栖感受被一抹温暖包围。

    “栖栖...”鲜红的血在夜色下如污渍般沾染衣襟,秦潇轻抚着女孩脸庞的指尖颤动,从未有过的恐慌席卷全身。

    -

    那日在天台受冷风吹哭了很久,接下来林栖与秦潇的关系就变得奇怪起来,而秦潇的动作举止也的确如那晚说的一样,当作没有听到林栖大逆不道的一番话。

    林栖单方面冷战了几周,她挑起了白旗投降,自己把自己哄好了。她觉得秦潇是一时半会没想通,应当是在乎她的。

    毕竟就她这段时间的冷淡来说,秦潇仿佛丝毫未察觉般泰然处之,待她态度依旧温和,只不过这种平静中又恰如其分地拿捏着一种边界距离。

    两人怪异的相处一直持续到林栖十八岁生日前,她今年不想大张旗鼓地庆生,想象之中是能够和秦潇一起吃饭,只有他俩就足够了。

    那日偷偷去集团公司碰巧见到的一幕,其实一刻也不曾从脑海里消失。在面对那个女生时,秦潇唇角扬起的笑,是她很久没有见到的了。

    林栖心里隐约有个猜测,但她自欺欺人地不愿相信。

    后面离开青城的几年她时不时地还会想起这段时间自己的幼稚可笑,每当回想时都恨不得穿越回去给自己个大嘴巴,冷静一下。

    转眼到了周六生日这天,几天前便去往法国出差的秦潇还是没有回来。

    林栖失望又难过,临时接受了朋友的邀约,决定和高中几个朋友出去玩。吃完晚饭后,一行年轻人觉得不尽兴,刚好有同学的家里开了酒吧,几个朋友跃跃欲试地一拍即合,乖巧本分了十八年的林栖也没接触过,一天都心不在焉的她倒也没出言反对。

    酒吧的音乐喧嚣震得鼓膜发痛,同学肆无忌惮地围在一起跳舞,兴许是参加完高考的放纵。

    林栖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烦闷的情绪憋在胸腔,索性伸手端着吧台上的酒灌了几口。

    嘁...就这么喜欢工作,干脆就和工作结婚罢了。

    这已经是第三年没有在她生日当天回来了。

    林栖心尖缩了一下,她还以为今年会是不一样的。也怪自己矫情,那天在家居然忍住没提醒秦潇哥,今天会是她生日。

    林栖烦闷地将杯子中蓝色的酒一饮而尽,既担心秦潇因为讨厌自己而不愿意在她生日这天回家,又惶恐他是真的不在乎她已然忘记她的生日是在哪天。

    这两种情况,她都不想接受,林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他们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转念想到过去秦潇对自己的照顾关心,林栖安慰自己,哥哥还是在乎她的。

    没多久,她觉得枯坐一旁无聊透顶,把地址发给了家里的司机。和好友道别后,林栖从酒吧走了出来。坐在后座上的她渐渐感到头疼,兴许是酒劲上来了。

    男人刚洗完澡,全身只披了件浴袍,陡然见到房间里突然多出来的女孩,从喉间发出了一声急促的气音,秦潇吞回了低骂声,忙伸手系了系腰间的系带,眉头轻皱起。

    “林栖,你怎么在我房间?”

    “哥,你是故意的么。”

新书推荐: 温画藏锋 黄金的魔女 身为真酒的我今天也在破案现场 身为奈良的我只想在咒术界躺平 HP其实我没想那么多 鸟儿飞过旷野 与直球邻居的恋爱日常 失焦 听说你想我 海与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