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球赛的训练期间辛苦劳累，可到了比赛开始之际，大家反而能松口气歇息一会。贺兰昭赢第一场马球赛下场去寻哥哥的时候，在小贩聚集的建安街上的一处无人拐角，贺兰昭在哥哥身边意外发现了一个熟悉少女的身影。

    楚怜脸上洋溢着笑意，手里是一串咬了一颗的糖葫芦，大约是对于那颗糖葫芦的味道十分满意，楚怜嘴上说了句什么之后便把手中的糖葫芦往贺兰曜面前一凑，而贺兰曜凝视着那串颜色鲜艳诱人的糖葫芦片刻，最后居然下嘴咬了上去。

    贺兰昭定在原地看得眉头直跳。

    那场仿佛带着些预示意味的梦境里，哥哥就是拉着一个看不起面容女子的手跑路，贺兰昭没有当场跳出来而是默不作声地回到四方食肆。半个时辰过后，贺兰曜脸上带着些许残留的笑意回来迎面就撞上端坐在后院主屋的椅子上。

    “昭昭你怎么在这里？”

    “哥哥方才去了哪里？”贺兰昭问。

    “啊，我方才看完了你上场的那场球赛，就，就遇上了个人，听说你要和队友们一起庆祝，我便没有待在原处等你。”贺兰曜声音越说越小。

    “哥哥遇上的人是楚怜吧。她骗你的，我一换下衣服，就来寻你了。只是她比我早一步把你给带走，你们两个去建安街逛了，还买了糖葫芦……”

    “昭昭！”贺兰曜神色慌张地打断妹妹接下来要说的话，“你都看到了，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贺兰昭见到哥哥心虚的反应，心越发地往下沉。“哥哥，楚怜是楚国大将军之女，还是姬煊最疼爱的表妹，她家从来没有把女儿远嫁的想法，你和她不会有结果的。”

    贺兰曜索性也不再挣扎，道出心声：“昭昭，你哥哥我也没有那么差吧，我总要试试才……”

    “哥哥这不是在母国，我们和被好吃好喝供养着的阶下囚没什么区别，你若是执意争取楚怜，恐怕会惹上杀身之祸！且你若得罪了姬煊和大将军，我在楚国为质的日子恐怕也会更加艰难。若我们两个都没了，到时让母后怎么活下去？”

    贺兰昭把自己和母后一祭出，贺兰曜果然沉默了下来。这几日楚怜先是接着舆图来找自己，后又兴致勃勃地要做向导带着贺兰曜游丹阳城。贺兰曜先是不好拒绝，慢慢的他却发现和楚怜在一起的日子十分畅快甚至让人沉迷。

    贺兰昭也和自己掏钱买来的奴隶们交代，若是哥哥偶尔心意动摇，一定要把人劝住，只要待贺兰曜回了宛国，他们也就不必再这样紧紧看着自己主人了。

    但好在楚怜和贺兰曜相处的时日不长，贺兰昭此番话下来，贺兰曜可谓是强行冰封住了自己的内心，再无论楚怜如何邀请，都不再随意踏出四方食肆一步。

    马球赛到了第三日算是到了决赛的日子，姬煊和穆起所在的队伍都没有意外地挺入了决赛。贺兰昭甚至已经感觉出了学宫中某种紧张的气氛。楚国人自然是都希望自家的二殿下能打败齐国来的球队，而在学宫的其他国的学子态度就暧昧多了。但凡国力稍稍强势的国家都希望压在自己头上一百多年的楚国这座大山消失。如今齐国是国力上最接近于楚国的一个，只要齐国态度再强势一些，是不是楚国一家独大的场面就会被打破，到时他们的后代也不用再到异国他乡夹着尾巴做这质子了……

    贺兰昭倒是情愿着楚国能在马球赛上压一压齐国的气焰的，抛开她重生一次的原因，赵国入侵宛国之心常有，多亏了楚国在一旁死死压着赵国才不敢轻举妄动。一旦楚国霸主地位消失，紧随其次消失的就是如同宛国这些在夹缝中生存的小国了。

    还有一刻钟比赛才要开始，此刻贺兰昭和姬煊都在一处厢房里休息。大家偶尔商量几句关于待会儿上场之后的策略，过了一小会儿房门被打开几个杂役小童陆续进来给大家送茶水，贺兰昭原本有些渴了正要喝些，可在茶水入口的前一刻她忽然想起来前世哥哥临到上场之前害肚子的场景。

    贺兰昭这几日都十分注意入口的东西，除了姬煊的碧竹院几乎不在学宫的其他地方饮食。想起方才一连进来的好几位杂役，奉茶这种事儿哪里就要那么多人来了，偏偏这次每人都有个专门的杂役送水。贺兰昭顿时喊住了姬煊，“殿下，马上就要上场了，这水咱们还是别喝为妙！”

    姬煊看着桌上自己暂时还没有碰的茶杯，很快就意会到贺兰昭话里隐含的意思，当即命人把送进来的所有茶水都扣下，然后让自己的心腹下人悄悄去沏了一壶绝对没有问题的茶水。

    “还是贺兰兄你为人谨慎，”孟亭小声地和贺兰昭私语道，“待会儿上场咱们就按照之前的商量来，凡事不急着出头两方都不得罪，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贺兰昭点点头，可谁知到了场上之后，哪怕大家都带着面具穿着一模一样的队服，齐国的人还是能敏锐地找到哪匹马上坐着的是球技最为高明的姬煊，这样特殊地围追堵截之下姬煊的球杆总是碰不到马球。贺兰昭心中一紧，前世里并未出现这样的场景，也许是那些歹人下药不成又通过特殊的方法搞出这样针对的法子来，对付其他人不成这下直接孤注一掷地对着姬煊下手了。

    遂着两方的比分越拉越大，这要是输着下场了姬煊只怕不会有好果子给他们吃！一时间身边的队友们都比往日里打得要更加卖力了一些，有几下为了把球强回来，楚国有几个年轻的队员整个身子俯下都快要和地面接触到了。贺兰昭看着姬煊被围了好几次之后也似乎不想再挣扎了，只以一人牵制着齐国几个稍逊的球员，尽量为着其他人减轻压力。

    不吃了，再这样摸鱼下去比分比分不好看，姬煊也能察觉出来的。贺兰昭猛得拽了缰绳打马来到姬煊身边，疾声喊了句“换”字，然后就先把自己的鸟纹球杆丢向了姬煊，打马球的没了球杆是万万不行的，姬煊只能抓住那极短的时间内把自己代表着主杆的凤纹球杆给了贺兰昭。

    一只球队里是很少发生这种场上更换球杆的举动的，毕竟之前训练时候围着一个主心已经养成了固定的打球风格。但有例外便是如姬煊这般被刻意针对了的情况，其他队友因为那根代表主位的凤纹球杆给了贺兰昭，不得不花费更多的精力去给她打着配合。开始还有的队员心中不放心，毕竟打到现在贺兰昭球风一直都是不急不缓稳中求进，和姬煊大开大合的打法相差太远。

    可谁知接过了凤纹球杆的贺兰昭仿佛像是被他们二殿下附身，驱马速度快得让人分辨不清，极易扣分的远弓球打了好几个，甚至还有一个直接打中进球了的。穆起手上同样握着代表着主位的特殊球杆，场上那个球风犀利的人之前他并无特殊印象，光是停下辨认就费了好大功夫。

    “公子那人似乎是宛国的贺兰昭！”

    还是有个眼力格外厉害的人瞧了出来，可是等到双方为了那颗圆滚的竹编球厮杀得热火朝天的时候，除了体格格外高壮被施了特殊标记的姬煊，其他人又都认不出来了。

    今日的楚稷学宫破例准许楚国的贵族入内观赏马球赛事，一个个的看台被临时搭建起来，各家的长辈们都坐在有遮挡的看台里观看比赛，虽然具体人看不清楚，但谁是自己人谁是齐国来的还是能通过不同颜色的衣裳分清的。

    而年纪轻的小辈们为了观赏效果更佳，更是围在了马球场的隔栏外边，为着自己支持的人加油助威。

    楚怜时不时大叫几句“煊哥哥加油！”马球是诸国贵族间钟爱的赛事，也只有到了马球场旁，一些被规矩礼节束缚着的贵族小姐们才能这般肆意为了自己的兄弟亲人加油。

    原本身为大将军之女的楚怜该是这群少男少女之中叫声最响亮的，可今日楚怜似乎并没有把全部的心思放在自己表哥的身上，也没有放在场上曾经的旧爱贺兰昭身上。、

    为何沉寂了十几年是少女时光最近频频被男女之情这股浪漫的狂风造访？原以为宛国的公子昭便是性格相貌都最合自己意中人设想，可谁知偏偏他又来了一个相貌酷似的哥哥，和弟弟温和中透着疏离不同，哥哥明显为人更加热忱。而且楚怜能从贺兰曜身上感觉到一种，从前只在父亲和煊哥哥身上感受到的格外令人沉醉的特殊气场。

    楚怜不知那才是真正的男女之间才会有的特殊气味，而贺兰昭这个假男人无论外表如何伪装，骨子里到底缺少了独属于男人的雄浑气魄。

    什么嘛，怎么也和他那弟弟一样忽然就开始冷冰冰的不理人……楚怜偷偷看了眼离自己不远的贺兰曜，心里万分委屈，可她已经主动找了贺兰曜两次，事不过三，更何况她好歹也是个女儿家，万不可把矜持丢进了尘土里。

    正当楚怜要打起精神观看场上的马球，却发现一匹黑色的马像是忽然发了疯病，直晃晃地朝着自己这边冲来，周围的几个小姐都发出了尖叫跑开，可刚刚还在分神的楚怜在缓过神来想要避开时，那马却已经到了跟前。

    楚怜面上忽然有片阴影盖过，却不是马腹而是男人带着些沉香气味的怀抱，随后楚怜脑袋被人用手托住在地上飞快地滚了几圈终于避开了马蹄的践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