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戏精母女

    慈心院内,苏玉春来回踱步,似是在等什么到来。

    见心腹崔嬷嬷推门而入,苏玉春赶忙上前询问:“消息可确实了?那草包真带了外男入府过夜?”

    崔嬷嬷一边掩门,一边低声道:“老奴亲自盘问了今日当值的门卫王季,说那院回府时,身后确实跟着个披袍遮面的人。看来消息不会有错!”

    “好啊!”苏玉春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我看那丫头这回如何逃得掉!”

    崔嬷嬷面露狠色:“莫说是未出阁的姑娘,即便是宫里的娘娘私会外男,那都是杖毙的罪行!”

    苏玉春冷哼一声:“那丫头平日谨小慎微,在宫里落了两次水都没事,连药都毒不死她,我真当她是命大得很!如今倒是自己将把柄往我手上送,看她还怎么接手中馈!”

    苏玉春扬手一挥:“去!让外院的小厮守住所有大门,一只苍蝇都不准飞出去!”

    崔嬷嬷忠心耿耿道:“姑娘放心,老奴早已叮嘱好了。”

    苏玉春很是满意,崔嬷嬷是陪嫁过来的,做事她放心。

    “走!”苏玉春推开门道,“咱们这就去为老爷办出关礼去!”

    ·

    无垠穹顶不见半点星影,一弯残月孤零零地缀在漆黑的画布上,倾泻出源源不断的寂寥。

    晚风轻柔拂过,丛丛青草夹杂着花骨朵摩擦出生机的鲜香。

    此刻的清心院,完全一派静谧和谐。

    苏玉春领着崔嬷嬷和几个婢子,马不停蹄地穿过侯府长廊,来到清心院。

    一想到这院子马上就要不得安生,苏玉春心里就无比舒畅。

    崔嬷嬷站在后头悄声道:“是否要老奴进去通传一声?”

    “不必。”苏玉春眼放精光,扯着眉道,“谁晓得屋子里藏着什么脏事,要是能亲手捉到什么不可告人的,我看她如何活过今晚!”

    说罢,苏玉春抬脚就往屋里去,崔嬷嬷赶忙跟上,叮嘱身后的婢子们:“一会儿看见外男,直接将人……”

    忽听“吱”的一声——

    门开了。

    裴有鱼披头散发,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裳,站在门内。

    她两眼泪汪汪,猝不及防就朝苏玉春扑了过去:“姨娘!救我!”

    苏玉春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裴有鱼扣住了手腕。

    崔嬷嬷愣在原地,身后的婢子们面面相觑。

    所有人无不错愕——

    这戏,怎么没按预演的来?

    苏玉春不得不将准备好的台词咽了回去,强装关心道:“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裴有鱼一把鼻涕一把泪道:“都怪我年纪尚小,原想悄悄处理此事,但越想越觉得后怕,万一真闹出什么误会,咱们侯府的清誉可怎么办呀!”

    苏玉春闻言,心中暗喜——看来消息无误。

    但她还是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大小姐!您怎能如此糊涂呀!”

    说罢,她仿佛恨铁不成钢般顺势挣脱裴有鱼的手,却依旧柔声慢语:“如今老爷闭关不出,我不过一介妇人,就算再有心偏帮于你,也没有个主意。”

    她唉声叹气,似有无限惋惜:“如今你做出此等丑事,我除了公事公办还能如何……”她从袖中抽出一条锦帕,假意放在鼻下抽噎,好像一切都尘埃落定,裴有鱼即将面临受罚般先替她难过起来。

    裴有鱼见状缩了肩膀,怯生生的模样:“姨娘,我知错了。可我也没想到,表弟的养母会突然过世,此事若处理不当……”

    苏玉春的锦帕顿在鼻尖:“什么表弟?”

    “就是虞厨娘的养子啊。”裴有鱼两手抹泪,“今日才知他竟是姨母失丧多年的儿子!”

    苏玉春开始质疑自己的耳朵:“什么……厨娘的养子?”

    “虞厨娘。”裴有鱼提醒道,“一开始我也不信。当年在都城,姨母走失幼子,几乎哭瞎了眼睛。她去澹州前就托我留心找表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居然在今日找到了!而且还是虞厨娘的养子!”

    “哪有这么巧的事?”苏玉春僵在原地,露出十分的怀疑。

    只见裴有鱼不慌不忙地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这是此前姨母从澹州捎来的家书。”话音未落,袖中滑出两枚成色极好的玉佩——

    “一枚是姨母当年留下的,说是当年走丢的表弟身上,有另一枚玉佩。”裴有鱼将两枚玉佩都递给苏玉春。

    苏玉春鬼使神差接过放在一起,两枚玉佩竟真就严丝合缝地嵌在一处。

    “若非我心中有愧,想补偿下毒之人的家眷,结果在表弟身上发现了另一枚玉佩……”裴有鱼继续道,“恐怕是无论如何都发现不了这个秘密……!”

    “这……”苏玉春喉咙干涩,面上却使劲挤出几分喜色,“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呀。”

    裴有鱼却突然抓住苏玉春的手腕:“可虞厨娘死了!”

    苏玉春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只听裴有鱼继续哭诉:“只怕表弟会怨我见死不救……姨母都会怪我……姨娘,你说这下可怎么办呀?我都快愁死了!”

    事已至此,苏玉春强忍着重新挂上那副慈笑面孔——

    “好啦,好啦。好孩子,快别哭了。”苏玉春轻拍着裴有鱼的手背,“你替你姨母找到失散多年的儿子,她感激你还来不及呢。至于你那新讨的表弟,他若是个明事理的,就该知道他养母的死怨不得你。”

    “可我还是害怕!”裴有鱼扑进苏玉春怀里抽泣,动作亲昵得便是亲生母女也不过如此。

    苏玉春同样拿出媲美戏班台柱子的本事,化身慈母轻抚裴有鱼的后背:“只不过,仅凭玉佩便认亲,总觉得不够安心……”

    “姨娘放心。”裴有鱼钻出怀抱,轻轻拭泪,“我已修书告知姨母,认亲一事全凭姨母决断。”

    “纵是如此,你也该知会我一声。”苏玉春声音中透着一丝不悦,“到底是外男,住在内院成何体统?”

    “姨娘教训的是。”裴有鱼表面温顺道,“今日刚认亲,我太过高兴,见表弟孤苦无依便接回府里安顿。然而时间上也太过仓促,来不及准备。明日便收拾搬到外院去。”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苏玉春方才转身离去——

    苏玉春觉得自己闹了个大笑话!

    她声势浩大地带着人闯进来,闹得阖府皆知,结果奸夫没抓着……还多了个表弟?而她还替这丫头做了认亲的见证!

    苏玉春回院的路上问崔嬷嬷:“你觉不觉得,那丫头变了?”

    崔嬷嬷皱着眉头思索:“您是说大小姐今日格外热络?”

    苏玉春颔首:“她过去对我避而不见,今日却主动抱了我?”

    崔嬷嬷想了想道:“许是及笄在即,盼着姨娘说门好亲事?”

    “说不上来。”苏玉春摇头,“还是那副皮囊,但内里好像不一样了……”

    苏玉春似乎想起什么,冷声道:“如今侯爷出关在即,那丫头的及笄礼就在眼前,这侯府的中馈,决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于是她扭头吩咐崔嬷嬷:“去告诉那婢,仔细盯着那丫头,一举一动,随时来报!”

    ·

    “你便是苏玉春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吧?”

    裴有鱼话音一落,只听“哐当”一声,瑞香手中的铜盆砸到了地上。

    瑞香惊慌下跪,声音微颤:“婢子不知……大小姐在说什么……”

    “若非你通风报信,”裴有鱼拿起桌上的碎瓷,来到瑞香跟前,蹲下与她平视,“苏玉春又怎会知晓我带外男回府?”

    “是早早!”瑞香脱口而出,“是她安顿的人!”

    裴有鱼扭头高声道:“进来吧。”

    早早闻言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名披袍的身影。

    瑞香死死盯着那身影,只见他摘下披袍——

    乌发披肩,长裙落地,竟是女子装扮!

    瑞香瞪大眼睛,不敢置信:“你骗我……”

    “否则我如何知道,是谁背叛了我?”裴有鱼冷声道,“现在你肯说实话了吗?”

    瑞香颤抖着望向裴有鱼,只见大小姐的眼睛仿佛已看穿所有,让她再也说不出辩言。

    “苏玉春何时收买的你?”

    瑞香双肩一垮,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半年前。”

    “是因她执掌中馈,你便甘愿卖主求荣?”裴有鱼不知不觉口气严厉了起来。

    瑞香垂着眼眸,声音竟透着几分讥诮:“您胆小怕事,毫无主见,任人欺凌。婢不过为自己铺条后路,何错之有?”

    “你错在不应该助纣为虐!”裴有鱼将一枚碎瓷摔在瑞香面前,瑞香一眼便认出那是旧茶盏的残片。

    “我已问过大夫,”裴有鱼定定道,“碎瓷上有药物渗透的痕迹,便是我当日所中之毒的根源。你竟长期向我下药!”

    恶奴弑主乃是死罪!

    瑞香终于崩溃,眼神惊恐,磕头求饶:“大小姐饶命!是苏姨娘逼我的!”她的额头一下一下地敲在地上,“苏姨娘说这只是一种会让人浑身无力的药,不会置人于死地!您不是也活着……求求您饶过我这一次吧……”

    她当真活着吗?

    “你还未醒悟吗?”裴有鱼失望道,“有人却因此替罪死了!”

    “那是她命不好!”瑞香膝行上前拽着裴有鱼的裙角,“不过是死了一个厨娘!大小姐,奴婢可是伺候了您五年啊!”

    “不过是个厨娘?”

    裴有鱼不知为何鼻尖发酸,难道在这个时代,人命竟这般轻贱?

    乔装的少年忍不住跨步上前,却被裴有鱼抢先开口——

    “那可是一条人命!”她手指向少年,对着瑞香道,“她是一个孩子的母亲!”

    少年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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