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许今安正独自站在院中,望着还未熄灭的月光发呆。
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情,让她心头如乱麻般难以解开。
屋内的光线从窗棂间透出,她隐约看到了景以淮微低着头的身影。
许久,她终于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准备回屋。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却低沉的声音从光影中传来,“许姑娘,夜晚寒凉,若有心事,不妨进来说。”
许今安顿住脚步,回头看向屋内的方向,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景以淮看着她,神色平淡,却带着一丝与往常不同的沉思。他伸手指了指斜对面的椅子,“坐下。”
许今安轻轻点头,却没有多言,她乖顺地坐在椅子上。
“你可知你今日送回来的信写了什么?”景以淮注视着她,开口的声音冷静之中透着一丝不容置疑。
许今安神色一紧,他是在试探自己吗?
她下意识摇头,“我……不知道。”
许今安紧张地坐在椅子上,面对景以淮冷静却不容置疑的语气,她又低声说了句,“我没有打开过信封……”
景以淮闻言,稍微点了点头,眼神却依然深沉如水。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语气略显凝重,“我并非怀疑你故意探查信中的内容,许姑娘,只是这事关重大,我必须弄清楚。”
景以淮的眉宇之间多了一丝阴郁。
许今安今日在珍宝铺撞上了蒲家人,而这信件写着的种种,都很难让许今安从这件事中摘出去。
景以淮办事向来不愿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但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个铺子的掌柜会知晓这些事情。
不过这也不难猜到,珍宝铺已经成了蒲家肮脏交易的转折点。
那个掌柜只怕早已被腐蚀,能冒险给景以淮透漏消息或许只是掌柜良心发现。
景以淮看着许今安,心中有些不忍,现在的事情已经不是他所能左右的了,是他考虑不周,无故将许今安牵扯进来。
“你可知今日碰上了何人。”景以淮问。
许今安点了点头,她怎会不知那人,如果不是那人,她现在不会在这,她或许还跟之前一样打捞海货给阿娘治病,这样的日子虽然艰难了些,但也好过现在,天天担惊受怕。
心里总不踏实,像是被迫走上了条不归路,让她难以挣脱。
“是我的过错,不该将你卷入。”景以淮说。
许今安听到这番话,脸色微微白了一瞬,“景公子,此话何意?”
景以淮目光微冷,却没有直接回答。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缓缓开口,“原本只是让你送回信物,可结果——”
他转身面向许今安,声音低沉,“你拿回来的东西,牵连了一桩大事。”
许今安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她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我不明白……是发生了什么吗?”
景以淮缓缓走回坐椅旁,低头俯视着她,眉头微微皱起,“今日你去了趟珍宝铺,给你信件的掌柜在你回来不久横死街头。”
景以淮眸色暗沉,声音带着压迫感。
许今安的脸色彻底苍白,她惊愕地看着景以淮,心头涌起惊涛骇浪,“掌柜……死了?”
景以淮点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许姑娘,这并非你的错。”
许今安心头顿时一片乱麻,她仿佛看见某种巨大的阴云正在逐渐逼近。
她咬了咬牙,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颤抖,“那现在……景公子,我该怎么办?”
景以淮坐回了椅子,双手交叉放在膝上,神色沉思片刻后平静地说,“你今日带着面纱,没有任何人看见你,是吗?”
许今安说,“是。”
“没人见过你,那便好一些,如今你在我府上,没人敢贸然闯进。”景以淮说。
许今安紧紧盯着景以淮的目光,那双深邃的眸子仿佛带着控局者无所不知的冷静,但隐约间却透出一丝宁静的安抚。
许今安深吸了一口气,她明白自己已无退路。
昨日,邹大娘跟许今安说的那些事,又加上景以淮让她去珍宝铺,许今安就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景以淮拿到信件后的反应,加上掌柜横死街头。
原先,许今安还未觉得这些事情有何牵扯,直到刚才许今安才敏锐的察觉到,为何景以淮一到此处不久,鲍鱼珠就卖不出去,为何她只是去送了一个信物就要了那人一条命。
所以许今安也大概知道了景以淮的身份。
此人绝对是朝廷命官,官职还不小,不然怎会让猖狂多年的蒲式家族采取这样的行动,不仅不收鲍鱼珠,还不让鲍鱼珠摆在明面上。
景以淮沉吟了一瞬,“接下来,你必须谨守份寸。不要再独自外出,也不要与任何陌生人交谈,特别是与蒲家有关的人。”
许今安心头紧张,却仍旧点头,“我明白。”
景以淮站起身,走至书案边,从抽屉里取出一份地图放在桌上。他伸手指了指地图上的几个标记,“珍宝铺附近的几条暗线需要重新调查,我的人已经行动,但这背后牵连甚广,还需更多时间。”
许今安瞥见地图上的标记,心底涌起某种直觉:“珍宝铺是不是……和蒲家有直接关联?”
景以淮轻轻点头,面色沉重,“不错。珍宝铺长期以来为蒲家的暗线交易所之一。”
许今安听到这里,背脊微微发凉,她咬牙问道:“既然如此,他们会不会也对我下手?”
景以淮的眼神冷冽:“只要我在,你便不会有事。”
他的话令她内心微微一震,眼中浮现复杂情绪,但她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房间里的气氛再次陷入沉寂,窗外传来夜风的低吟。
半晌后,石头将一封烫金的邀请函递到景以淮的手中,语气恭敬地说,“景公子,这是蒲家向您发来的请帖,邀请您和随行人员参加三天后的宴会。”
景以淮眉头紧锁,这就被邀请了。
他接过请帖,轻轻翻看几眼,低声道:“蒲家……”
景以淮眼神深深凝住,将请帖合上放在桌边,轻声说,“退下吧。”
石头退下,许今安见景以淮思绪沉沉,便试探着开口,“景公子,这场宴会……您打算去吗?”
景以淮抬眸看了她一眼,眼神冷静,却透着些许困惑,参加这一宴会确实是能获取线索的好时机。
只不过若只有他一人前往,会有些不方便,带着石头这种大汉去的话又会被人怀疑,而春姚又被他差遣去办事了,三日后赶不回来。
景以淮看向许今安,犹豫了半分,这一刻他不知该不该信任面前这个他才认识几天的女子。
“这确实是个机会,只怕我一人前往会有些畏手畏脚。”他说着,语气又一转,“蒲家若是故意试探我,我还得更谨慎,那更不可能分心去…”
景以淮说到这顿了顿,说来也奇怪,他来这已有数月,期间从未收到过任何宴会的邀请。
这恐怕不是场简单的宴会,只怕是有意拉拢他的宴会吧,或者是让他不再继续差下去给他点警告吗?
许今安听到这话,心中一动,试探性地提议道,“既然公子一个人去可能受限,那不如带我一起。”
景以淮脸色微微一沉,带着几分考量地看着许今安,没立刻回答。他刚才确实想过让许今安去,只不过种种考虑,让他有些不确定。
半晌,他缓缓开口,语气略显低沉,“以你的情况,随我赴宴恐怕风险更大。”
许今安直视景以淮的目光,坚定说道,“安娘明白景公子的忧虑,不打紧的,安娘今日虽被卷入其中,但没有一人知晓安娘的长相。旁人只会以为我是您的随行侍女,而放松警惕。”
景以淮未开口,许今安看着景以淮继续道,“景公子,您需要一个能够周旋在旁边的人,您不用怀疑我,您对安娘来说是恩人,就让安娘为您做点事吧。”
景以淮看着许今安眼中的坚定,眉头稍稍皱得更紧,“即便会让你陷入危险,你也愿?”
“安娘愿意。”
当前局势下,单凭自己恐怕难以完全掌控局面,而许今安若处理得当,确实可能比他更容易获取信息。
景以淮眼神深邃,沉思片刻后,终于点了点头。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若有所思,景以淮见过太多女子,如她这般遇事从不退缩,从不畏惧的人,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他嘴角微微上扬,却又收了回去,语气转为严肃,“可以带你去。”说完他犹豫了一会,看了眼许今安,她的眸低清澈,让人不由的有些想要保护。
随后,景以淮收回了看向许今安的目光,接着说,“你必须听从我的安排。宴会上只说我授意的话,不管看到了什么,也绝不能贸然行动。”
许今安当即点头:“我明白。”
景以淮再度取过请帖,在掌心翻转片刻后,低声道,“这三天之内,我会派人查清蒲家赴宴的人员情况和宴会格局。”
“好。”许今安坚定应道。为景以淮做这些是她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