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皓尧不信,“你说是我们就是啊!空口无凭,你证明给我们看!”
画人柳鸷说:“能证明的只有双生花。你若是真要证明,那你杀吧,司寇会给你证明的。”
画人曲皓尧勃然变脸,指着曲皓尧大骂:“蠢货!要死你自己去死!别拉我垫背!我才刚刚活过来!”
“你!”曲皓尧气得举起刀,被柳鸷劝着,“放下刀。不要重蹈我的覆辙。”
白从欢和陈离翡觉得这画人还挺有意思的,就过去和自己的画人探探口风。一眨眼的工夫,其他人一一对接上自己的画人。
霎时,轿厢内一片喧嚣。
柳鸷观察着画人柳鸷,画人的柳鸷率先开口:“我不会按照双生花的结局走,我相信你也不会。我不会害你,所以,我们能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吗?”
柳鸷也正有此意,“好。你能先从画上下来吗?”
“不能。我们是画人,活在画上。”
“我见过一个柳鸷她就能下来,和我对杀。”
“我知道你说的是甬道里、死去的柳鸷,虽然我不知道她什么来头,但她肯定不是画人。”
要验证两人是不是同一种属性,只需要触摸对方的皮肤,看看是否能触摸到记忆就知道了。但画人柳鸷无法出画。柳鸷干脆直接走近画,手指抚摸在她裸露的皮肤上。
光滑、柔软又细腻,很真实的触感,但却没有任何记忆闪现。
“你验证完了?”画人柳鸷非常机警。
“你和她不一样。”难道甬道里的柳鸷真的不是画人?
如果自杀的规则对应的是画人,那甬道里的柳鸷又是什么人?
柳鸷说:“这八幅画里显示的画人都是存活的选手,可没有柏封棠,那在华容道里死的是画人柏封棠?
“我从未见过画人柏封棠。但华容道的柏封棠声音一样、记忆一样,是画人可以做到的。双生花互为彼此,画人死,人是不会死的。”
“那么,画人可以进入华容道?”
画人柳鸷笑笑,闪跃了下,画上一下子空了,旁边白从欢的画上多出一个画人柳鸷。
白从欢惊喜的,“你们画人还可以跑到别人的画上呀!”
“是的。”画人柳鸷又跃回自己的画。
柳鸷说:“你这么坦诚又卖力表演,所求什么?”
画人柳鸷笑得春风和煦,勾了勾手。柳鸷靠近画,只听她说:“我们是一体的,你所求就是我所求。我助你破龛,攻略打赏值,你离开流金世界时,要带上我。我要回到哥哥身边。”
柳鸷肩膀一颤,她是真的她,从容道:“好,我答应你。”
“哇,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美人姐姐。美人姐姐,你们在嘀咕什么呀?”万宝子突然蹦过来,左右瞧柳鸷。
华容道里死的是画人柏封棠,眼前的万宝子是真的,柏封棠也是真的。
而画人柏封棠在被队友放弃、牺牲时是多么的绝望。
柏封棠站在万宝子身后不远处,被两个柳鸷投来的四道灼灼目光,看得有些不自然。他手握成拳,抵在唇间轻咳,侧过身,试图掩饰耳根的绯红。
画人柳鸷板正道:“封棠,华容道里杀你,是我们的不对。”
柏封棠略怔,停下轻咳,只道:“不用道歉。他如果不想死,你们也杀不死他。”
“既然你还活着,那我们的契约依旧有效?”
“它从未失效过。”随后离开。
柳鸷凑到画人柳鸷耳边,一同望着柏封棠的背影,“他这是原谅你了?”
“是原谅我们。”画人柳鸷缠着手指上的发丝,估计又在算计什么。
柳鸷以为,虽看不清柏封棠真正的目的,但怎么说也是队友。何况他法力高强,多次出手相救,如果能恢复契约关系,也算好事。
“柳鸷。过来。”画人柳鸷和柳鸷同时望向他,柏封棠站着那幅破损的画前,“到我这边来。”
显然,他是在喊柳鸷。
“怎么了?”柳鸷过去。
柏封棠说:“据我所知,华容道里是沙墙,无画。那么画人柏封棠如何进入华容道?”
柳鸷微诧,墨玉般的眸子缩成针尖大小,脊背绷得笔直笔直的,“你的意思是......华容道本身就是一幅画?”
他们是在出了华容道后,才遇上真正的柏封棠。
在此期间,墓碑上的钤印多了一个。
天空、窥视、不同的画、让他们隔画相杀,相同的墓碑,钤印却不断变多。而画人可以进入任何画。
柳鸷大胆猜测,中间缺得关键环节,是以画为介的空间。
柳鸷压了压心绪,淡定道:“这么说来,我们很可能身处在不同的画中。以墓碑为数,从进入神龛就是一幅画,破了华容道是第二幅画,之后是分别却在某处嵌套的两幅画。每一幅画的执笔之人,就是钤印的主人——展绪。”
柏封棠点点头,“按此推测,现在这个空间可能是第三,或第四幅画。”
“嗯。秦为墨原来的洞穴一幅,我们这轿厢一幅。而画人们就是画中画。”柳鸷的手薅了根头发,缠着手指上,绕呀绕的思忖着,“我们现在大概像个纸片人一样,在龛主画上奔跑、跳跃。”
柏封棠冷不丁蹦出一句,“感觉还挺可爱的。”
柳鸷:“......”这都龛为刀俎,你我皆为鱼肉了,还可爱?
“等等,展绪这么做,明显是在借刀杀人。如果我们方才一一对应,动手杀画人,两方全力厮杀,不论哪一方幸存,幸存者都已违规,都将被青诡审判,很可能就全军覆没了。”
柳鸷想想就有些后怕,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柏封棠拍了拍柳鸷的肩膀,安慰着:“别担心,我们这不是都好好活着嘛。不过,这些目前都是猜想。我们已经遇见三次墓碑了,如果能走出这个困境,能再次遇见墓碑,那我们的猜测才成立。”
“什么猜想?”白从欢问。
柳鸷摇了摇头,还是先不说。
经过所有人一一确认,画人确实是他们,且画人很友好,对他们并无恶意。一群人也稍稍放宽了心。
轿厢的悬梁嘎吱嘎吱的响起,方才柏封棠杀老头龛时,砍中的悬梁是承重梁之一,现下断了,轿厢顶的裂痕像蛛网般分离。
“这轿厢顶要塌了,快想办法出去吧!”
“塌了不是更好,说不定我们就能直接出......”陈离翡说到一半,卡壳了,“卧槽!轿厢顶上面怎么还是顶?真是要压死人了!”
轿厢中央上角的屋顶木瓦砸下来,第二层、第三层屋顶木瓦连续砸下来,溅出一堆木屑,连带着整个轿厢都在摇晃。
秦为墨说:“这里不能呆了,你们去我们那洞穴吧?”
“那画人们怎么办?”
画人柳鸷说:“洞穴有画,我们可以跃过去。”
而后,画人们在人皮画上消失。秦为墨带头,领着大家走向那幅破损的人皮画。
入画前,柳鸷忽然回头,在屋里寻了一圈,朝前柜处跑,停在谷栖夏躺的地方,“谷栖夏,这里要塌了,我现在要去你原来的洞穴,你要去吗?”
谷栖夏眼眶空空,反应慢了半拍,没有一丝温度的问:“我这样,还能逃去哪里?”
柳鸷说:“我可以引你过去,只要你想去。”
谷栖夏分明没有眼球的眼眶似乎亮了下,微顿,“为什么帮我?”
“你的命,是江琥用命换来的。虽然你失明了,但生命只有一次,好死不如赖活。我希望你不要自暴自弃,努力的、尽可能的活下去。不要辜负了他的牺牲。”
清莹的泪,漫延过谷栖夏眼尾干涸的血痂,化成血水流下。
左角的轿厢顶连着中央上角,大面积的木瓦塌了下来。冷荻冷静地组织大家,跟着秦为墨穿进人皮画里。
人要走光了,右角的轿厢顶也轰隆巨响,塌了下来。柳鸷还在等谷栖夏的回复。
万宝子站着柏封棠腿边,喊了一声:“美人姐姐,你快点,要全塌了!”
半晌,谷栖夏暗自攥紧袖口的布料说:“你走吧。”
“什么?”碎落的木屑砸得砰砰响。
谷栖夏又一句,“我不用你假好心!”
柳鸷看着在和她置气的谷栖夏,言尽于此,不再多言,将兜里的两个眼球还给谷栖夏,“你好自为之。”大步朝柏封棠跑去。
柳鸷、柏封棠等人的身影消失在人皮画里。
在最后一片屋顶轰然倒塌前,散架的前柜上方,凭空出现一道身影,睥睨着谷栖夏,“想活吗?”
谷栖夏动了动睫毛,但她看不见人。
“我可以赐予你一双新的眼睛。”
“从此,你会成为我的座下犬。”
谷栖夏的手中突然多出一个冰凉的小金瓶,只听那人说:“现在你的任务,就是杀了柳鸷。”
洞穴是一间长方皆为一丈的沙洞,一下子涌进来十个人,显得有点拥挤。
好在这沙洞没什么家具,三面光秃秃的,只有一面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被撕毁的全景画,画的正是轿厢坍塌前的模样。
白从欢瞧了一圈,“除了这画,你们这啥线索也没有,咋出去啊?”
陈离翡翻了个白眼说:“你找线索啊,你这么聪明,就不要白嫖我们的线索了。”
白从欢被怼得气不打一处,拧住陈离翡的耳朵,“你这耙耳朵还敢怼我!”
“啊!滚开滚开!别碰我!”两只出笼儿的雀儿,斗嘴互啄。秦为墨抚额,拉着陈离翡,打着圆场。
柳鸷没管他们,指腹轻醮全景画,这材质也是人皮画,画中央被撕毁的部分正好是罗圣博的画像,其他画人们跃进全景画,也只能挤在破损口的两边活动。
也许是这屋子没有充斥的骆驼血味道,能够清晰的闻到画中的乳香味。柳鸷问:“你们有研究龛主是用什么颜料画你们吗?”
画人柳鸷在画中摇了摇头,抚摸着自己光洁的手,“虽然不清楚颜料,但这手的肤色,你有没有觉得很眼熟?”
手背偏乳棕,色彩丰润,手指根根透亮鲜活。
柳鸷结合酒骨龛至今出现过的景物,“比夕阳白点,沙子棕点,比木乃伊淡点。”
“可能是木乃伊棕。”两个柳鸷下意识的,望向身后的柏封棠,“你知道?”
柏封棠迈近一步,询问:“可以让我闻闻吗?”
柳鸷本想退开一步,把画让给他,但脚才退开半步,整个身体僵住了。
柏封棠的左手,径直擒住柳鸷方才沾画料的右手,宽阔的肩膀微微前倾,凑近她的指腹嗅了嗅。
柳鸷的指尖滚烫,不禁发颤,兀自收指紧攥成拳,连忙从他的掌中逃离,撇过脸对着画。
反而是画人柳鸷,在画中转溜的眼睛,一幅吃瓜的表情。柳鸷瞪了她一眼,画人柳鸷狐假虎威,“嗯咳嗯咳,那个,你闻出什么没?”
“以腐臭为底,用大量的乳香与没药香料覆盖臭味,确实是木乃伊棕。”柏封棠解释道:“木乃伊棕是用木乃伊的肉身碾碎成粉末,加以没药和白沥青等混制成的,是一种极其珍贵的颜料。木乃伊棕所呈现的效果,你们也看到了,绚丽逼真。”
两个柳鸷同时皱眉,看来这龛主是个追求极致艺术的画狂。
秦为墨过来,对柳鸷说:“我之前有找到一个破沙洞的线索,之前怎么试都,这次我想让双生试试。”
秦为墨的目光投向全景画的右下角,有一双同是棕色的右手掌印。原来,秦为墨为破局,研究了整幅画,而画中最可疑是多出来的一双右手掌。
“可以。”
秦为墨喊了画人秦为墨,画人秦为墨从画中左侧爬到画中右下角。这时,全景画破损的豁口,黑洞洞的,突然从里头伸出来一双满是血、还沾着木屑的手。
秦为墨倒退一步,“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