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冷荻他们。
脸上的心鳞丝被拆除,每人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血痕。其中,陈离翡的脸溃烂最严重,只能凭借一双桃花眼和宝蓝色的衣裳辨别出是他。
一个个人被迫跪在地上,神色呆滞的垂丧着头,不知道中了什么邪。
仲婆紧随其后上台,开始讲话,“各位同仁,我们等候数十载,终于迎来了新鲜的情绪。今夜,我们开了他们,只要获得爱的情绪,我们就能够酿出美酒,完成夙愿......”
柳鸷扫过擂台周边,台上只有冷、白、金、陈、曲五个人,“看来秦哥没被抓。但刚刚怎么没联系上?”
画人柳鸷说:“按秦哥的性格,一定躲在哪里,说不准一会儿出来劫陈离翡。”
这么多龛,秦为墨一个人来了也是送死。
随着仲婆激昂的讲话,现场的氛围达到顶峰,窗户底下的龛闹哄,大喊着:“开!开!开!!!”
柳鸷传音给秦为墨,还是没有联系上。她扫过人头涌动的龛,“宝子,你去葡萄园,放火烧了园子。”
“啊?烧了葡萄园,那我们拿什么酿酒?”
“你放心,葡萄园着火,这些龛会比我们更着急。”等万宝子离开,柏封棠才开口,“你想救他们?”
“我承过他们的恩。”在柳鸷被青诡审判时,虽不是柳鸷要求他们救她,但总归是帮了她,柳鸷向来恩怨分明,也不想欠死人的恩。
柏封棠倚在窗边,把玩着法扇,盯着柳鸷的目光颇为新奇。他挥了挥法扇,做出请的姿态,“既是你承得恩,那你去报吧。”
很显然,他并不打算插手。毕竟这些人都曾对他动过杀心。
柳鸷尊重他的决定,只是说:“如果你有难,我也会义不容辞的。”
擂台上,两个龛压着陈离翡的肩膀,将其头抵在台子上,仲婆单手展开五指,扣在陈离翡的头盖骨上,尖锐的指甲戳进陈离翡的发缝。
“啊!痛死老子了!”陈离翡的五官皱在一起,连同溃烂的脸,十分狰狞。发缝里急涌出一道血,宛如瀑布般泼洒而下,淌过鎏金珠玉抹额与烂脸,浸染了颈间的璎珞圈。
底下的龛激扬的高喊:“开!开!爱!爱!一定是爱!!!”
“走水了!走水了!葡萄园走水了!”
仲婆松开陈离翡,立马指挥后排的龛去救火。龛们纷纷往葡萄园方向去,一个人影从后方闪跃上前,踹开仲婆,劫走陈离翡,退到擂台边,“小翡,你怎么样了?”
陈离翡虚弱的半睁开眼,“墨墨墨,头、好痛!”
秦为墨掀开他的发缝,头骨裂了一圈,快速封住止血穴,“别害怕,我就带你走。”
冷荻昏昏沉沉的侧头,“秦哥......”
擂台下的龛们迅速围住,秦为墨根本逃不掉。仲婆后退一步稳住身形,回头嗤笑,“好啊!又来一个。”
底下一层又一层的龛翻上擂台,“伙计们,抓住他,开了他!”
秦为墨左手架着虚弱的陈离翡,右手持擒元刀,仲婆一步一步后退,扬手向前,龛们冲向秦为墨。
秦为墨挥刀,一道道金色的电弧喷射而出直劈龛们,龛们协力,展出万条心鳞丝冲向秦为墨。
在窗边观战的柳鸷皱眉,“龛太多了,秦哥坚持不了多久。我去救冷荻、小白她们。”
画人柳鸷说:“我和你一起去,我帮你。”
柳鸷倏然撞上画人柳鸷的眼眸,这个画人和她真像,每次心里有些小九九时,都会习惯性的前眉头下蹙,指尖也会缠着发丝。但柳鸷现在没时间思考她在想什么。
柳鸷将人皮画片卷起,交给柏封棠,调皮的眨了眨眼,“前方危险,麻烦你保管。”
柏封棠笑答:“好。”
柳鸷手持流冥剑,翻窗而出,凌空轻踏龛头,快速从右侧方上擂台,“这里又来一个,抓住她。”
柳鸷向前一倾,避开心鳞丝。冲天旋剑,深吸一口气,集周身之力,剑光芒大盛,一挥而下,巨大的金光冲向四周、直击龛们。
龛们被剑气所伤,倾倒一片。
柳鸷趁机捞起离得最近的冷荻和曲皓尧,斩断他们身上的心鳞丝,拍着曲皓尧的脸,“清醒点!”
冷荻说:“他吃了比较多糖葫芦,让他缓缓。”
仲婆模糊的视线看着柳鸷的背影,“你这死丫头,葡萄园的火是你搞得鬼吧!你声东击西想救人,老婆子我是那么好唬弄的吗?”仲婆说着,朝周围高声吟唱:“qie duo ta......jia po mi......都出来吧!”
街道两侧的墙壁上,画开始抖动,落下灰扑扑的一层黄沙。
画壁上的数千干尸瞬间睁开眼睛,发出“咯吱咯吱”的关节摆动声。
不好!
奇形诡状的干尸从画壁上爬了出来,一动、一僵、如丧尸般涌向柳鸷。
“你护着他,我去救小白和金千菲。”柳鸷挥剑砍干尸,想要杀出一条路,但干尸太多了,柳鸷应付得很吃力。
“看是你救得快,还是我老婆子开得快。”仲婆跃向白从欢,五指扣头,尖锐的指甲戳进白从欢的头骨,一掀!
“小白!”柳鸷和冷荻异口同声,惊呼。
白从欢的整片头盖骨像个盒盖一样被打开!血喷得四周皆是!
仲婆阴笑着,探手伸进白从欢的脑子里,掏出脑髓、眼睛、鼻涕......最后掏出一股血髓状的东西,展开,在仲婆血淋淋的手掌上,拼凑出一个字。
“竟然是喜。”仲婆失望的甩开白从欢,白从欢的尸体嘭的一声,倒在地上!
柳鸷瞪大眼睛,心跳漏了半拍,难以置信,那么鲜活、明媚的姑娘,就这么没了。
忽然,曲皓尧半梦半醒的嘀咕,“蠢货啊,才刚、活过来就死......啊!冷大姐,你干嘛踩我?”
曲皓尧的话如雷击中柳鸷敏感的神经线,柳鸷锐利的目光瞬间投向曲皓尧,恰好撞见冷荻收回脚,曲皓尧蹲下身捂住脚。
柳鸷沉静地,“你们、是画人?”
冷荻望向柳鸷,丝毫没有被识破后的慌张,反而无所畏惧的笑了,“看来她还没得逞。你还是你。”
柳鸷回顾,初入神龛时,木乃伊的葬瓮上篆刻的:汝即替身。看来,这群画人是想替代选手。
但系统曾说,同一空间内,是无法同时存在两个自己的。选手若死,画人当即死亡,根本不会有机会出画,所以,选手没有死。
“你们把冷荻她们对调进画里了?”
“柳鸷,你很聪明。不如我们合作,我一样可以助你破龛,我们一起走出去。”画人冷荻露出了真面目。
若是让这些画人破了神龛,走入阙庭,岂不是引狼入室。柳鸷扫过死去的画人白从欢骸骨,无形中被捉弄了一番,真是好气又好笑。她咬着牙怼道:“你这种墙头草,也配!”
柳鸷并不相信画人冷荻,她能背叛画人柳鸷,回头一样能背叛柳鸷。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画人冷荻跃起,双手聚拢法力,一道金波冲向柳鸷,柳鸷迅速横剑抵挡,却被画人冷荻的强大的金波逼得节节后退。
前有冷荻攻击,后有干尸围攻,柳鸷忽地闪身躲开,使金波冲倒身后的干尸。
柳鸷以剑直指画人冷荻,大声:“她!她是爱!她的情绪是爱!”
原本正打算开盒画人金千菲的仲婆闻声,飞速过来,“你怎么知道她是爱?”
柳鸷冠冕堂皇的胡诌,“我听见了她和小白的对话,她心里藏有深爱之人,她肯定是爱。”
画人冷荻立即反驳,“你别听她胡说。我不是爱。”
“仲婆,你看我的眼睛,我是没有情绪的,但我和你的目的是一样的,我们可以一起开她。”柳鸷的三级法力还是画人冷荻的对手,只能智取。
而人体内的情绪就是一个盲盒,仲婆一旦有了疑心,那就是薛定谔的猫,她必然会开这个盒子。
“不必了。爱只能是我的。”仲婆冲向画人冷荻,后者大骂:“死老太婆,我不是爱,我是哀!”
“到底是什么?开了才知道。”仲婆是宁可错杀一百,不放过一个。
趁画人冷荻和仲婆干架的空挡,柳鸷从干尸中杀开一条道,捡走仲婆不要的“喜”,继而冲向被捆绑的画人金千菲。
画人金千菲浑浑噩噩的喊:“柳鸷,救我。”
柳鸷大步迈近,击中法力于双手,朝仲婆大喊:“老婆子,这个盒子,我替你开了!”
画人金千菲意识到柳鸷要做什么,想躲,可来不及了,她骤然放大的瞳孔里是柳鸷居高临下,猛地挥剑,一剑劈开她的头颅!!
鲜红的血溅在柳鸷的洁白的额间,流淌过月眼尾梢,衬得她有种圣洁、堕落的美感。
仲婆瞧见柳鸷开了盒子,一边打画人冷荻,一边怒吼:“死丫头,敢开我的盒子!简直找死!”
柳鸷没理仲婆,持剑的手稳稳的,从断脖插进去,搅开画人金千菲的头颅,一簇血髓样的赤红从一堆血中溢出。
柳鸷扭头对仲婆笑说:“是哀。老婆子应该也有哀了,不要就给我吧。”不等仲婆回复,柳鸷将哀收进水葫芦。
七情六欲,水葫芦里已收集了喜、欲、哀、惧、怒、恶,只差爱了。
柳鸷瞥见曲皓尧正冲开干尸群,想跑?
柳鸷没有犹豫,跃身轻踏干尸头,跑向曲皓尧,嘴边不忘囔囔,“老婆子,我再帮你开一个。不用谢我。”
“你这死丫头!给我住手!!!”
另一头,葡萄园旁边的祭酒社里,供桌上悬挂着一幅巨大的画,画中六道身影在沉睡。
画里的白从欢迷糊的睁开眼,瞥见身边同伴们,不敢大幅动作,只是拍拍了身边的两人,“冷姐,千菲,醒醒。”
冷荻醒来,环顾四周,她记得是自己和白从欢、金千菲三人,根据三个画人的指引,找到了墓碑和葡萄园,迅速传音联系了柳鸷和秦为墨。
在等待他们时,三个画人提议去葡萄园旁边的祭酒社看看,却见祭酒社供桌上的画是空白的。冷荻和白从欢、金千菲三人正在打量这幅空白画,下一瞬就被一股骤力吸进画里,再醒来,就是这般情况。
冷荻猜测旁边的秦为墨、陈离翡、曲皓尧也和她们一样,但为保险起见,冷荻只叫醒了比较好糊弄的陈离翡,打算探探他的口风。
哪料到这人一醒来,跟吃了火药似的,脱下鞋子,举着鞋子,追着她们三人满画跑,骂骂咧咧地:“骗子!你们三个骗子!”
这一囔囔把秦为墨和曲皓尧也吵醒了。
白从欢边跑边问:“我们骗你什么了?你倒是说清楚啊。”
“你还好意思问,骗我说一起去找剩下的情绪,结果把我们推画里来。”
白从欢明白了,这三个男的也被画人骗了。白从欢正想着,哪知陈离翡疾步追上,一个鞋板拍在白从欢头上,白从欢反应过来,气得一脚踹在陈离翡腹部上。
陈离翡捂住下腹,嗷嗷叫:“我的蛋......”
“好了,小翡。”秦为墨拉住陈离翡坐下缓缓,转而和冷荻三人交涉,才发现大家都被骗了。
“那些画人的目的可能是想取代我们。”
“糟糕,她们肯定会去骗柳鸷他们,要是柳鸷也被骗了就完蛋了,赶紧传音给柳鸷。”
“传了,联系不上。我们还是先想办法出去吧。”
六个人在画中,以刀枪冲破画,以法力冲破画,尝试各种方式不断的挣扎着出画,均已失败告终。
“艹!这是什么画鬼?为什么出不去了?”曲皓尧狂挥着手,想要出去,但前方似乎有一道无形的枷锁,不论他怎么抓都出不去。
冷荻说:“画是平面世界,根本触及不到原来的世界。”
陈离翡一手揉着腹部,一手挠着脸上的心鳞丝,“墨墨,我的脸好痛呀。”
秦为墨拆开一条陈离翡脸上的心鳞丝,是血肉模糊的,脸颊成了血窟窿。秦为墨疾言:“这心鳞丝生于血肉,食于血肉,大家快拆了。”
陈离翡痛呼,“他妈的,老子毁容了!再也不英俊倜傥了!不过没关系!这样就没女人敢靠近我了!啊!痛死我了!墨墨你轻点!”
束缚太久,拆完心鳞丝,每个人脸上均有不同程度的溃烂,其中,最严重的陈离翡,脸肉全被吃光了,只剩下一张骷髅五官。
如果有人路过,会看见画中的六个人正在笨手苯脚的疗伤、上药,画面很是滑稽。
“走水了!走水了!葡萄园走水了!!”
正上药的陈离翡听见声,一激动,抖了不少白色药末,“外头有人,快喊他们进来帮忙。”
秦为墨按住乱动的陈离翡,继续帮他上药,“不能喊。听声音外头应该是龛。它们进来我们就被发现了。”
白从欢指腹沾药,擦了擦额头上的烂皮,突然问:“你们有没有觉得这画变得越来越烫?”
冷荻嗯了声,“祭酒社毗邻葡萄园,走水的地方可能就在我们背后。”
“完了!火势不会蔓延过来,烧了画吧?那我们岂不是也被烧了?”
陈离翡顶着一张恐怖的鬼脸,白牙张张合合,“该死的!怎么会突然走水?肯定是哪个挨千刀的故意放火!”
火速迅猛,须臾间,从直棂窗里蹿进来,火苗烧到供桌上,燃起画的下角,黑烟滚滚,熏得画中的人咳嗽连连,又无法脱身。
窗外,有龛大喊:“烧到祭酒社了!快!快进去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