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中传讯符燃尽的余烬还带着温热，江清越指尖一捻，灰末簌簌落下，渗入药庐地面的裂缝。她没再看那堆残灰，而是从随身空间取出一枚玉简，玉面已被灵泉浸润得泛出微光。她将玉简贴于眉心，闭目片刻，一缕极淡的灵波自她识海扩散，如水纹般悄然荡开。
三道隐秘的回应几乎同时浮现，像是沉在深潭下的石子被轻轻拨动。
她睁眼，将玉简收入袖中，起身走向药庐后墙。那里有一口废弃的药井，井口覆着青苔，她蹲下身，指尖划过井沿，取出一枚沾着血迹的金针，轻轻插入井边泥土。随即，一滴灵泉水自指间滑落，渗入土中。泥土微微鼓动，一株细小的草芽破土而出，叶片呈半透明状，脉络中似有微光流转。
听风草扎根的瞬间，她收回手，袖摆轻拂，掩盖住那抹异样。
子时三刻，药庐外接连传来三道极轻的脚步声，停在院门外。三人依次走入，皆披着斗篷，帽檐压得极低。
“你为何选在此处？”军营副将陈衡一进门便开口，声音低沉，目光扫过屋内陈设，“荒废多年，连守卫都没有。”
江清越立于窗侧，月光从破瓦间斜落，照在她手中那片净魂玉残片上。玉裂处泛着幽微的反光，一道极细的纹路在裂痕间若隐若现。
“正因为无人守卫，才最安全。”她将残玉抬高一分，“你们可认得此纹？”
陈衡皱眉靠近，医馆长老柳婆子也凑上前。当那逆五芒星的倒影在玉裂中一闪而过时，柳婆子猛地倒退半步，斗篷下露出半截枯瘦的手腕，腕上有一道陈年疤痕，形如焦痕。
“这……是归墟教的印记。”她声音发颤，“我以为它早已被毁。”
“它从未消失。”江清越将玉简置于案上，指尖轻点，玉简骤然投出一道光幕，映出七处地点的分布图。每一点都闪烁着暗红光晕，像是凝固的血斑。
“三个月来，七地接连爆发魔乱，表面看是零散作乱，实则每一场都在特定时辰、特定方位爆发，形成一种隐秘的共鸣。”她指尖划过图中连线，“它们共同指向一处——归墟门的封印裂隙。”
陈衡盯着图，眉头紧锁：“你如何确定？”
“因为萧小王爷颈上的血莲，与此图共振频率一致。”她顿了顿，“他们以活人为锚，标记灵力波动最强者。萧景琰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你们军营的探子、医馆的药童、书院的执事……只要曾接触过魔气，都可能成为下一个标记点。”
屋内一片死寂。
柳婆子颤抖着问：“那……我们还能做什么？”
江清越从随身空间取出一卷古旧卷轴，摊开于案。卷轴上绘着复杂阵纹，中央赫然是一个三线交错的布局图。
“我拟了三线并行之策。”她指尖划过第一线，“一线伪装溃散，故意泄露假情报，引敌现身据点；第二线暗中净化七地魔气节点，切断其聚能之基；第三线固守中枢，防其突袭城池。”
陈衡冷笑一声：“说得好听。谁来执行？军营听令于主帅，岂能擅自行动？”
“所以，我们需结盟。”江清越抬眼，目光直视他，“不是依附某一方，而是三方共立，互为犄角。我不要指挥权，只要谋略主导——由我布策，你们依令而行。”
“凭什么信你？”陈衡声音陡然拔高，“你不过一介书生，连真名都不敢露！”
江清越没答，而是从袖中取出一枚金针，浸入灵泉水中。针身微颤，水面泛起涟漪，针尖缓缓浮现出一道极淡的虚影——那是一朵血莲，花瓣缓缓旋转，与萧景琰颈上印记如出一辙。
“这是从他神魂中钓出的咒印残影。”她将金针置于案上，“若我不知其源，如何能将其显形？若我不知其律，如何能推演其势？”
陈衡盯着那针，喉结动了动，终是沉默。
柳婆子颤声问：“若结盟……我们能得什么？”
“每日十滴灵泉水。”江清越平静道，“可净化受染经脉，防蛊毒潜伏。”
三人皆是一震。灵泉水稀世难求，十滴足可救数十名士兵性命。
“还有这个。”她双手一抬，垂钓系统在识海中浮现，指尖勾动，一道银光自空间深处飞出，化作一对玉珮。玉色温润，内里似有流光游走。
“同心珮。”她将玉珮置于案上，“佩戴者若遇生死危机，玉珮自燃，另一枚即刻感应。非攻伐之器，却是信诺之证。三方各执其一，遇险即援，互不推诿。”
陈衡盯着玉珮，良久，伸手拿起一枚，翻看背面。玉面光滑，唯有中心一点微凹，像是预留的刻名处。
“若有人违约？”他问。
“玉珮一旦认主，燃尽即亡。”江清越淡淡道，“燃者死，存者痛如剜心。无人敢轻试。”
柳婆子颤抖着取走另一枚，陈衡沉默片刻，终是点头。
“我军营……愿入盟。”
江清越将最后一枚玉珮收入袖中，指尖在玉面轻轻一划，留下一道极细的血痕。血丝渗入玉内，瞬间被吸收，玉光微闪。
“盟约初立，首策即行。”她取出三枚玉符，分别递出，“三日后子时，我会传令第一条假线——目标：北岭废弃矿道。你们只需按令布防，静待敌动。”
陈衡接过玉符，沉声道：“若敌不来？”
“他们会来。”江清越目光冷冽，“因为他们已标记了萧景琰，也标记了我。他们以为我们孤立无援，正是诱其出手的最佳时机。”
柳婆子忽然低声问：“小王爷……还能救吗？”
江清越指尖微顿，没看她，只将金针重新收回袖中。针尖那抹血莲虚影尚未散去，仍在微微颤动。
“只要血莲未开满九瓣，就还有机会。”
陈衡起身，将玉符贴身收好：“我明日便调兵，伪装溃逃，引敌追踪。”
柳婆子也站起：“医馆可提供三十名药童，伪装伤员，混入矿道。”
“好。”江清越点头，“我会在矿道西口布下净化阵，切断其魔气回流。你们只需拖住他们一刻钟。”
三人正要离去，陈衡忽然停步，回头问：“你为何做这些？你本可躲入书院，保全自身。”
江清越站在窗前，月光落在她肩头，袖中那枚同心珮微微发烫。
“因为他们选错了目标。”她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他们以为标记的是萧景琰，其实——”
她抬起左手，袖口微卷，露出手腕内侧。那道红线已延伸至肘部，末端分出细枝，隐隐指向心口。她指尖轻抚过红线，像是在确认某种连接。
“他们标记的是我。”
三人皆是一震。
江清越将袖子放下，淡淡道：“所以，这一局，由我来设。”
陈衡没再说话，转身推门而出。柳婆子紧随其后，脚步急促。药庐内只剩江清越一人，她缓缓走到井边，俯身看向听风草。
草叶微颤，叶片脉络中的光流突然加快，朝向药庐东侧。
她眉心一跳，迅速将玉简收回空间，正要起身，忽觉袖中玉珮猛地一烫。
她抽出一看，玉面竟浮现出一道极细的裂痕，像是被无形之力划过。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院墙外传来一声极轻的摩擦声，像是石块被挪动。
她转身，目光扫向后窗。
窗纸上，映出一道模糊的影子，正缓缓抬起手，指向药庐正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