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问荆认真询问了府中异状,原来是每到十五月圆之夜,就有婢女看到在后院枯井处有白色人影,当夜那目击的婢女就高烧不退,最开始掌事的人还以为是奴仆为了偷懒躲避责罚,直到他自己亲眼见了一回,把自己吓个半死后,才把这事禀报给了知县。
英璧问“柳大人你是百姓父母官,也信鬼神之说?”
柳成会虚空擦了擦汗,说:“我本是不信,但不理不睬后,怪事频出。不仅是后院有人目击,甚至还有人听到了女子哭泣声,声音传到了隔壁街巷,我朝本就推崇道教,民间百姓更是深信不疑,传来传去,竟成了本衙办事不力,冤屈未洗。实在是烁口成金啊!”
英璧继续问:“那柳大人可亲眼见过这白衣女影?”
柳成元摇摇头,面露疑色:“说来奇怪,我叮嘱过管家,当出现怪象立马报与我。可惜后面几次出现白影时,我恰好都不在府中。”
英璧听完望向楚问荆,意味深长地说:“我的问题问完了,楚道长该你了。”随后背手踱步走向门口,退出话题讨论圈,开始看热闹。
楚问荆从怀里掏出一个精小罗盘,英璧细看了一下,罗盘从北方开始写着:子,丑...认不出了。她还得好好学习人类文字,尤其是修仙界的知识。
楚问荆单手将罗盘平放于掌,滑动转盘。针闪转不稳,像是躲着旁边有什么令它害怕的。
楚问荆揉揉眉头,对着英璧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
英璧注意到他幽怨的眼神,摸摸鼻子闪远了点。
但指针依旧闪转不停,只是幅度没有刚刚那么厉害了。
楚问荆已经有了定论:“针向西欺,地下北向有鬼怪。具体情况还需要实地勘探才有定论。”
柳知县若有所思,师爷上前:“两位道长辛苦了,事情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不如二位今晚先住在府上。如果有异常,也方便随时查看。”
英璧无所谓,她这个魔族又不用睡觉,晚上住哪儿都一样。楚问荆犹豫后点点头应下了,因为他确实发现府中氛围不寻常,阴气过重。
英璧随着师爷的安排入住了客房,楚问荆的客房在同个园子的斜对角。英璧行走的时候再次路过了那个伸冤状告的女子,那女子仍在衙内,女子发现了英璧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回以她一个友好坚毅的淡笑。英璧稍微笑了笑回应,脚步不停,与那女子仅是擦肩而过。
月上枝头,鸟儿归巢。
英璧把楚问荆抓到了自己房内,她先把人推进房内,自己再回身合上房门。
楚问荆手攥成拳,咬着牙关说:“虽然我知道你还不懂人间礼仪,但是起码可以问问被你邀约的人愿不愿意呢。”
英璧放好了门闩,手指一点,房中床前桌上的灯都跳燃起来,她转身看向他:“那我就大发慈悲地问问你,愿不愿意大晚上来我房中...”
楚问荆:“不愿意!英姑娘,我且这么叫你,我看你修为深不可测,想必也是修炼多年,什么稀奇珍宝没见过,何苦戏弄在下一个普通道人。既然当初是个误会,还请大人有大量,不要再做这种难以言喻的事了!”
如果英璧真是在尘世红尘炼心了几百年,听这话倒可能有几分良心浮现。
但是亏就亏在英璧素来听多了“大人有大量”,生得一副硬心肠,不会轻易放过人。
“普通?”英璧慢慢向楚问荆走近“我觉得你特别得很。”
楚问荆心说不妙,英璧走得慢,却压迫感极强。这客房空间小,他不得不往后退,撑着身后桌案。
“你..你不要乱来..”
英璧心想,原来还可以乱来。
英璧再凑近楚问荆,先是看他被温暖灯光映照的俊脸,再看着他的眼睛里全是自己,心里说不出的舒服。
“眼睛特别”
这样想着,她的手就轻托起他的下巴,触感很好,肉捏着很舒服。
“皮肤也特别”
楚问荆试着挣脱,结果英璧力气大得吓人,他那小动作反而衬得像个小姑娘。这样想着,他倒反而安静了。
英璧朱唇一张一合:“我是想问你——”
噔噔噔,门外传来了三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楚问荆感受到下巴一空,英璧嘴角微勾,前去开了门。
门一下子被打开,留给楚问荆躲的时间都没有。大半夜他出现在一个姑娘房间真是太于礼不合了,他刚想向来人解释,却看到门口站着白天的柳知县,此时他又换一件银白素净的常服,全然一副书生样。
而柳知县已经开始与门口的英璧交谈起来,对房间内这么大个活人熟视无睹。
楚问荆试着上前开口试探,发现即使自己到了柳成会跟前,柳成会还是全神贯注地跟英璧说话:“不知英姑娘和楚道长自何方来?楚道长看着神武有力,年轻有为,想必定能化解这次的怪祟。”
楚问荆分明看到了英璧回应时眼睛都在看向自己。
英璧就是故意的,她早已听到了柳成会的脚步声,更知道他前来不过是说些话本里书生引诱小姐的俗话。但她布下屏障,就想看看楚问荆炸毛的样子,看他脸红,看他脸上丰富多彩的表情。
她也知道见好就收,英璧的手一直搭在雕花木门上,她似乎露出倦色,抬眼说道:“柳知县的话说完了吗?”
柳成会愣了愣,随即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低头行礼:“是柳某的过,没想到深夜打扰到姑娘的休息了,还请原凉在下见识浅薄,见到远道而来的两位便想多了解些外面的世界。”
英璧敷衍地应了,手一推,把柳成会关在了外面。
英璧回头,见楚问荆坐在房中的正椅上竟然十分安静。
呦,英璧心里不免觉得好笑。她低头凑近,在楚问荆身上投下一圈人影。
英璧:“你刚刚可看出什么?”
楚问荆想了想:“深更半夜来女子房间,是谓心中有鬼。”
英璧觉得他太可爱了,仰头笑道:“确实是有鬼,这鬼却不止一个。”
楚问荆赶紧再次掏出罗盘,指针再次剧烈晃动,最后竟指向了北方。
英璧陪着楚问荆一路靠着罗盘指向来到一处后院,一踏进这个院子,楚问荆便感受到一股邪气。
二人的行动很快惊动了府中的其他人,管家挑灯最先来,师爷随后,柳成会披着外衣最后赶到。
楚问荆抱拳后,指着身后那处屋子,说:“我们要查那间屋子。”
管家和师爷面面相觑,似有难言之隐。
柳成会点点头,说可以。还没等外面的人行动,这间寂静的屋子的门自己开了,一个瘦小的身影从黑暗深处慢慢走出。
一个身穿锦衣的小女孩站在了廊檐下的月光中,揉着眼睛说好吵。
楚问荆有点疑惑:“这是..”
柳成会笑着大方回答:“是我的女儿,名唤青云。”
楚问荆:“原来是令爱,不知这间屋子是否方便我们查看。”他瞧着这女童不过三四岁,应该还在与母亲同住。
柳成会说:“自然方便,在下尚未娶妻,府中并无其他女眷。”
英璧和楚问荆两人对视,原来人间还可以这样。
师爷轻咳一声,令旁边的仆人把小姐抱在怀里,防止夜深着凉。楚问荆见小女孩印堂发黑,忍不住走近了两步。
英璧一把推开了他,自己上前:“男女大防,让我来吧。”
仆人怀中的青云十分乖巧,英璧靠近也只是用她那黑溜溜的眼珠子望着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懵懂样。
英璧轻拍了拍青云的头,顺带摸了下她头上扎的两个小揪,口中哄着:“青云乖,坏人会被我们赶跑的。”
青云眨眨眼。
英璧回到庭院中央,说:“我看过了,青云没有异常。”楚问荆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柳成会点点头,放下了心,说:“那还需不需要进屋再探。”
楚问荆摇摇头,其实在他们被拦在屋外的时候,那股诡异气息已经逃走了,刚刚也不过是确认柳知县的女儿有没有受到伤害。
众人回到各自房间,对府中其他人来说,这样兴师动众的巡查已经习惯了。
英璧看出楚问荆在分别的时候似乎有话想跟她说,她浅笑着食指嘘于唇间,让他等待。
当整间府邸重新归于安静,进入梦乡时。英璧脚踏虚空,只身来到一处无名郊外野湖。
天色依旧是浓墨的黑,英璧踏上这片土地,耳畔都是鸟兽惊散声。
有腿的能跑掉,没长腿的可就跑不了了。
英璧走过潮湿的土地,随着她的靠近,湖里生灵们逐渐屏住了呼吸,连没开灵智的青蛙都闭紧了嘴。
英璧一眼就看出方圆十里修为最高的就是湖畔那棵冒着黑气的柳树!
柳树的柳条被冷风吹得像一个疯女人的头发,英璧冷眼看着。一般这时候还不滚在她脚下的都还心存欢想,祈祷英璧看不出它们的真身。
英璧手掌朝上,即将化形武器。
那柳妖终于忍不住煎熬,痛哭流涕地跪在不远处,一袭青衣跪在泥里,脊背就在夜色里因气息而抽搐。
英璧做事从不拖泥带水,该解决的人从来不会等到第二天。但这次她罕见地只取出了铁索,铁索一抛,瞬间紧束柳妖,使他毫无还手可能。
她只看那庭院和相关人等几眼,就知道了事情来龙去脉。但是看着其他人蒙在鼓里,楚问荆那么努力地找线索,不也是很有趣吗?
英璧手在虚空中画了圈,随着她指尖轻滑,一个金圈逐渐显现,并飞入空中,对着柳妖的方位,如金钟般落下。
英璧已经离开,声音散在空中:“老实等到你的戏份再出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