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鸟情结

    谷盈最后买单了十副,弥尔顿靠近她,“什么感觉?”

    感觉?

    好奢侈的名词。

    谷盈:“画布、油彩和笔触都没什么问题,质量上佳。其余的,可能因为我不是艺术生,没有艺术细胞,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弥尔顿领她走遍整个艺术展,来到一角,“让这些画跟你对话。”

    眼前都是一些怪诞、波诡云谲的抽象画,看着就渗人,谷盈叹了一口气,心累,她视线不自觉飘啊飘,飘到被挤到最后角落的一幅画上,眼睛瞬间亮了几分。

    明亮的红圈中,一股蓬勃的蓝从正中间飞了出来。

    画技平庸,毫无隐喻,但就是让她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

    “玛丽?”

    谷盈没有理睬他。

    那股蓝就像光一样,穿过画布和油彩,与她对视。

    无法解释,但必须要。

    弥尔顿过来,看了一眼画,只觉得平平无奇,“你喜欢?”

    谷盈点点头,“明明很普通,但就是——”她真说不出原因,皱着眉,苦思不得其解,怃然想到一点,扭过身来,“弥尔顿,你觉得我没有感情,是吗?”

    弥尔顿:“我只想知道是什么让它们自由。”

    每天和一个极度自信的男人打交道,傻子都会变得很自由的。

    有人披荆斩棘、打破囚困她的地窖。

    谷盈顿了一下,抬起头,抓住他目光,“如果我说,是你呢?”

    “为什么选择这幅画?”弥尔顿侧身。

    躲避的姿态太明显了。

    “是希望,”谷盈追着他眼神,不假思索地牵住他的手,“当我看到这幅画时,眼前只跃起宁和、跳动、满足的希望。”

    她放弃过一次,这次她不想再松手了。她要抓住,留给自己。

    弥尔顿很短地笑了一声。

    完了。

    过火了。

    这是他心里唯一的想法,事情发展得太快了,已经有些完全超出了他的控制。

    她看向他的眼神,她的反应,那些情意根本都藏不住。

    必须得冷却下来了。

    弥尔顿后退了一步,眼神摁在她身上,长眉蹙起,“玛丽,这就是艺术的魅力,照你们中国人来说就是‘没必要非得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只要看对眼了,看画的人就赋予其意义。”

    谷盈走到画布前,揭开价格布,看了看那一长串数字,“有点丧心病狂了。”

    “感觉也可以量化,”弥尔顿:“你觉得值吗?”

    谷盈目不转睛地望着画作,情不自禁道:“可以试试。”

    艺术展的氛围灯光打在她侧脸上,弥尔顿盯着她脸上那个憨厚、腼腆的小小笑容。

    挺好的女人。

    但她不适合他。

    他不适合她。

    这一切无关钱财、社会地位。谷盈看似冷清,但她骨子里渴望安定,她需要一个热忱痴爱着她、矢志不渝的爱人。未雨绸缪是她求生的本能。

    但弥尔顿是蒲公英,他难以想象安定下来的生活,居无定所、四处游荡才是他最终的归宿。

    “明年一整年不吃不喝,那差不多就够了,”谷盈笑着,语气十分坦然,“这就是为什么艺术品只会待在展里等着‘有缘人’拍卖,而不是在我家客厅里。”

    她顺着系列挂画往回一路看过去,弥尔顿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流连。

    也许是上一段的阴影让他产生了想安定下来的错觉,错觉才是他对谷盈感兴趣的根本原因。

    谷盈或许爱上的不是“弥尔顿”这个具体的人,只是对领路人的一种雏鸟情节。

    他看着她成长、绽放,从来没有傻到相信她会真的爱上他。他也不想更近一步,你侬我侬爱恨情仇,最后像生死仇敌一样死生不复相见。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爱情,不过只是残次品。

    “你还看中了哪些?”谷盈回到了他身边,“要是你想再逛逛,我还有时间。”

    弥尔顿摇摇头,“不用了,你回去吧,记得明天早会。”

    谷盈一怔,像是没有料到,“你确定?”

    弥尔顿俯身看了看她,唇贴脸,一触即离,“我很确定。”他朝她笑了笑。

    “那行吧,”谷盈收回一探究竟的心思,“明早还有一场和景观设计师的方案确定会。你,别忘了。”

    弥尔顿颔首,“我会准时参加的。”

    谷盈从他臂弯接过自己的包,弥尔顿为她打了一辆车,很快接她离开了。

    弥尔顿转身,再次看了看那副油画,还是没有从中看出谷盈所骐骥的蓬勃的生命希望。

    *

    到底怎么了?谷盈咬住大拇指,疯狂抖肩,焦躁,根本静不下来。

    她和弥尔顿的关系骤然冷淡了下来,回到了各自的方格里面,井水不犯河水,要放以前的她来说,开心得要死,怎么……

    好几次在会议上,她看着弥尔顿,盯着他那鼻翼上的那颗小痣,还有他那张薄薄的唇,都会陷入发呆。

    最近一次,她来交报表,在办公室门外听见弥尔顿正和温弗莉打电话,就在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进入的时候,弥尔顿抬头看见了她,挥手让她进来。

    弥尔顿眉头蹙得很紧,一只手拿着电话,一只手摁着太阳穴。通话快结束时,他还在叮嘱对面,“最近注意安全,温弗莉,好了,再见。”

    “那边还好吗?”谷盈看他熄灭屏幕。

    弥尔顿的笑容很淡,“不坏,顺便,她让我代她向你问好。”

    谷盈看着他紧凑的眉眼,居然想伸手为他抚平。

    如果要再一次飞蛾扑火,她希望那个人是弥尔顿。

    *

    周六早上,谷盈收到一个精美的包裹,绸缎蝴蝶结拉开,满满的拉菲草正中间静静地躺着一幅画,那副她在艺术展里凝望已久的油画。

    拉菲草上有一张烫金金箔信纸——心之所向,即是真理。

    锋芒毕露、入木三分的瘦金体,很贴心了。

    收到礼物后,她一直在家收拾杂物、打扫卫生,顺便整理麻薯的食物碗和狗窝,直到周一上班,她都还没机会好好谢谢弥尔顿。

    三天了,就是辞海也差不多辞完了,再拖下去就显得很不礼貌了。

    一早,她看见他穿过大厅,那一瞬间,心跳如鸣,都漏跳了好几拍。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要是她现在冲上前当着全公司那么多人面说出弥尔顿私下送礼的事……不行!她又没被光屁股的丘比特射中脑袋,脑髓还在又没被冲进太平洋里。

    大厅正在进行如火如荼的改造,一半还维持原貌,一半已经大刀阔斧改造革新,中间有一条模糊的施工线,现场不免还是很嘈杂、混乱。

    在场的员工不止一次跟她提过,他们很高兴自己还能继续发光发热。

    现在这样蛮好的。

    施工期间酒店正常开放,没人被辞退,所有人都一切如常。

    但就当谷盈转过身时,她看见一个男人正站在临时招待处那边。

    一股突如其来的不安瞬间涌上心头,谷盈屏住呼吸,心脏就像是被人捏在手里,但她找不到这种感觉的源头。

    身穿职业装的琳达站在前台桌后,精致妍丽的脸上挂着勉强的微笑。

    那个高大的陌生男人突然挥手,激起一阵掌风像是要劈向琳达。

    琳达脸上那副得体亲和的笑容颤颤巍巍,差点挂不住,脚踝一歪,整个人近乎跌倒。

    一声怒吼穿过大厅,越过机器轰鸣声,刺着谷盈的耳膜。

    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这样人,但琳达是她的下属,她不能让琳达独自一人面对这样的顾客。

    谷盈快步过去,最后几步已经是踩着高跟鞋小跑起来,如沐春风、完美无缺的笑容黏在脸上纹丝不动,人还站稳,招呼已经先行,“下午好啊,这位先生,欢迎来到瀑布酒店,请问我们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琳达如同看见救星一般,不由自主朝谷盈这边靠,紧绷的身体一下子就松懈下来了,小声附耳道,“罗斯经理,这位是莱利先生,上周在咱们酒店订了报春花房间,但是由于装修工期,报春花已经在施工了。三天前我们给他打了三个电话,未接,也发了短信,可以退款或者接受调整,他没回了,然后两天前,系统自动将他所定的报春花调至白鲸鱼了。现在莱利先生来咱们这儿,不接受退款也不接受调套房,坚持要立刻入住报春花,不然就告我们欺诈顾客。”

    报春花和白鲸鱼都是酒店二档套房,规格一样。

    “你们没有提前通知我就随意篡改我的房间,这是欺诈!我要告你们!”莱利先生怒气冲冲,没有再看谷盈、琳达一眼,转过身背对着她们。

    谷盈咬咬牙,胸腔里憋着的一口气始终呼不出来。

    莱利的话跟琳达所说相差无几,看来之前应该纠缠了蛮久。

    她问琳达,“通话记录和信息记录都没删吧?”

    她没问琳达是不是真的打了电话发了信息,这一刻,她选择相信自己一手带出来的下属。

    “放心,经理,我们都按您最初教的,跟顾客交涉的每一条信息是事无巨细地保存下来了。”琳达十分坚定地点点头。

    “那很好了。”谷盈说。

    那股气终于吐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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