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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芥穗

    游医们在无假关的舍馆内略作休整,翌日清晨,医芑带着众人外出寻访附近的痧疹患儿。

    解忧与墨医们尚未相熟,也跟随医芑一道外出。

    初夏时节,乡野的小径旁无人修整,草木生得横七竖八,遮蔽了道路。

    游医们佩着驱避虫蛇的香囊,用竹杖拨开茂盛的杂草,才得以前进。

    医芑牵着解忧的手,“阿忧昨日见到的那名患有痧疹的小儿,可知他居住在何处?”

    解忧点头,“询问了接待他们的小童,说是居住在东南十二里外的村落内。”

    医芑望了望日影,又看看前路,“那也不远,痧疹极易传染,村中多半不止这一个患儿,大家一会儿仔细寻访……”

    他正说到一半,手中一松,便见解忧甩开了手,向道旁的荒草地跑去。

    “阿忧!别乱跑,小心草丛里有蛇。”医芑皱起眉,跟在解忧身后走去。

    解忧站在草地中央,向游医们道:“这里有荆芥……唔,还有薄荷呢,恰好我们带着的药近来不多了,就在这里摘一些吧。”

    游医们也来到草地上,见及膝的青草间冒起一丛又一丛花穗,浓郁的紫色仿佛从地上燃起的一炬火焰。

    荆芥,又叫作鼠蓂、假苏,盛于夏秋两季,在楚地的乡野很常见。

    其叶青翠,呈卵圆形,花穗生于植株正中,开白色或紫色的细碎花朵。

    每当花开到顶,其穗尚绿之时,便是采集的最佳时机,此时收割荆芥的地上部分,于附近的溪流中濯洗干净,晒干后切段为用。

    这满地的荆芥,正当花穗盛开,药力最强之时。

    随身携带者小镰刀的游医已开始娴熟地就着地面隔断草茎,其他人也俯身采摘着薄荷和其他药草。

    今日天气晴好,采濯洗过后的草药直接铺开在岩石上晾晒,新鲜的野草被阳光一灼,蒸腾起袅袅的芳香。

    趁着晾晒的间隙,游医们坐于石块上歇息片刻。

    荆芥性味辛温,能发表、祛风、透疹,配合薄荷等药同用,对于初起的痧疹有很好的疗效,恰好又在初夏的楚地极易取得,因此游医们决定用它作为治疗此次流疫的主药。

    医芑将几枚苍术片递给解忧,“此次痧疹来势汹汹,阿忧虽常年行走潇湘一带,体质强健,但毕竟年岁尚小,在接触患儿时不可掉以轻心。”

    “我知道。”解忧顺从地接过来,放进口中含着。

    远处的灌木丛轻轻晃动着,“窸窣”声伴着“呜呜”的低咽声渐近,大约是什么小型的野兽。

    游医们久在荒野行走,人多势众,此时又是白天,倒也不怕,只是饶有兴味地看着声音的来处。

    没过多久,一团红彤彤的东西从灌木丛里钻了出来,大约没料到有十余人在此,它在灌木根部停住了,团成一团,哀哀地向众人鸣叫。

    “哦,是只红狐狸呀。”一名游医起身,远远望了望,“后腿受了伤,唔……似乎还揣了崽,难怪会冒险向人求助。”

    另一名游医口中发出“嘬嘬”声逗引着赤狐,赤狐犹疑着,漆黑的眼珠溜溜地转。

    过了片刻,它拖着受伤的后腿,一步步挪向众人。

    游医在野外也遇上过受伤的野兽求助,对于处理这些伤口很在行,几人配合,迅速剃去赤狐伤口旁的长毛,清洗干净伤口、撒上药粉,最后小心包扎。

    赤狐温驯地趴在地面上,一动不动,任由游医们处置。

    解忧蹲在一旁观察这头赤狐,它毛色艳丽润泽,背部呈现火红色,腹部纯白,尾尖也是一团白色,耳背黑色,四肢的黑色条纹一直延伸至足面,在额心生有一簇雪白的毛发,显得尤为灵动。

    “诶,这里怎么秃了一块?”解忧伸手拨开它右耳处的皮毛,那里有一道一指来宽的伤口,几乎曾将整个右耳切下,伤口已非常陈旧,或许是它幼年时所受。

    赤狐呜咽了一声,抬起下巴轻轻舔舐着解忧的手心。

    医芑揉了揉它额上的白毛,“它很亲近你啊,阿忧认得这头赤狐吗?”

    解忧摇头,“不记得,它长得这么特别,应当此前从未见过。”

    救治过赤狐,药草也晾晒得差不多了,游医们收拾好,再度出发前往附近的村落。

    近午时分,众人远远望见了村落的影子,那是一个临河的小村,大约也受到了水患的影响,四处栏杆七零八落,屋舍的土墙上还残留着及膝的泥水痕迹。

    人们正在村落中清理废墟、修补受灾的屋舍,空地上看不到孩子们追逐打闹的身影。

    看到有生人接近,他们停下了手头的活计,聚集到村口。

    有老者上前问道:“几位是要借宿吗?”

    医芑温声答道:“我们是这一带的游医,听闻村中有小儿患上痧疹,因此前来寻访病患。”

    老者叹口气,“确实有不少孩子患病,只是村中受灾,屋舍破蔽,村人们忙于修补,无暇送他们去求医……若说是不是痧疹,我们暂看不出来,既然游医途经此处,烦请进来看看。”

    说起孩子们的病,人们都面露忧色,有人在一旁小声道:“昨日那位夫人说什么也要去求医,想不到今日游医就路过此处,真是……”

    解忧问道:“你说的那位夫人,是去无假关求医了吗?”

    村人点头,“恍惚听她说起,确是无假关的医师给了她药。”

    医芑笑了笑,“我们正是听闻了此事,从无假关而来,她和患儿住在何处?我们先去看上一看,还有,为何称呼她为‘夫人’?”

    老者在前面引路,感慨道:“听闻她与丈夫从吴地逃来,祖上曾在梅里为官,大约也曾是公卿贵族出身吧?”

    村人们接口道:“是啊,她平日里拿腔作势,也做不得什么重活,很娇惯,所以我们想她从前定是位高贵的‘夫人’吧。”

    一行人说着来到那户人家的屋舍外,大水过后的屋舍破蔽不堪,完全未见修缮的痕迹。

    穿着粗布衣裙的妇人正在开裂泛白的竹竿上晾晒小儿的衣物,起初见一群人来到她家屋外,有些露怯,定神一看见解忧也在其中,欣喜道:“是昨日为我儿诊病的小医女。”

    解忧走上前,问道:“是的,小儿的病好了些吗?”

    妇人擦了擦额角的汗,说起病情来倒是条理清晰,“今日隐隐有些发出疹子了,吃过医师给的药,昨夜出了一身的汗,好像从水里捞起来的一般,今晨的热度总算退了些。”

    医芑带着游医们上前,命游医将才摘得的荆芥和薄荷分她一些,“我们进去再看看情况。”

    屋内也是灰白色的土墙,摆着破旧的几案和床榻,坐席上的草茎直戳出来,看着就觉扎人。

    窗前笼着粗布帘,上面破了几个小洞,窗户开着,微风拂动,床榻旁放着一个木盆,里面蓄着水,消去了初夏的暑气。

    患儿正在安睡,医芑上前探了探他额上的温度,又轻手轻脚地解开他身上薄被和衣物,看了看身上发疹的情况,末了俯身静听患儿的鼻息。

    随后他点点头,示意众人悄声退出,不要打扰患儿。

    退至院心,医芑才轻声道:“夫人不必忧心,患儿体质强健,此为顺疹,好生调护,十余日后便能好转。”

    妇人抹了抹眼角的泪痕,“多谢医师救助……我丈夫不在家中,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感谢才好。”

    医芑仍温声道:“夫人好好照顾患儿便是,不必言谢。”

    看过这一处,村人又引着游医来到近旁的屋舍。

    这名患儿是个四五岁的女童,正发着高烧,面上通红,如同涂抹了朱砂,鼻翼煽动,呼吸喘促,似乎马上要憋闷而亡。

    她的母亲正坐于床榻旁,徒劳地用湿布巾为她擦拭身体,希望能降一降灼热的体温。

    医芑和另一名游医近前看了看,其余人站在屋门外,并未入内。

    医芑摇头,“这是逆疹,且是麻毒闭肺,如今患儿高热昏厥,十分凶险难治……”

    “医师,求您救救这孩子吧……”那位母亲从屋内追出来,哭道,“我们实在没有办法了,家里还有别的孩子,如今正在亲眷家暂避,若是今夜过去这孩子还退不了烧,我们就要把她……”

    说到这里,她哽咽难言,村人也面露不忍。

    病得太重、眼见活不成的孩子,他们不忍亲眼见她死去、或是无法继续照料,有时会将其弃于野外,任其自生自灭。

    游医中有名少年人叹了口气,向医芑道:“我幼时也曾因急病,被弃于野外,幸得医芑搭救,才能有今日。这孩子病得重,不知能不能救回来,可到底不忍见她这样被抛弃,便由我带回无假关照料吧?”

    “也好,若救活了,便让她唤你‘兄长’吧?”医芑看向妇人,“夫人可愿让我们带走她,往后或许再也见不到了?”

    “……我、我……”妇人的眼泪接二连三地落下来,哽咽了许久才道,“好,医师们带她走吧,之后就看她自己的命数了。”

    “医师!”有人从院外匆匆跑来,急道,“有个孩子方才还好好的,这会儿突然喘不过气来,请你们快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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