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鬼吗?
尽管卫祎笃信道教,但他从不认为世上有鬼,直到这一刻。
灯火如豆,翠幌娇深。
李涴儿才躺下,乍闻巨响,她不得不睁开眼。卫祎阴沉着脸,压下眼皮气势汹汹盯着床上娇人。
四目相对,李涴儿艰难起身,掀开被子下跪行礼:“释静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释静?”卫祎嗤笑,“法号不错。”
涴儿垂眸不语。
男人上前几步,金龙在天的鞋面停在眼前。
“抬起头来。”皇帝沉声命令。
涴儿慢慢抬头,苍白脸色挂着虚弱,眼下更是一团青黑,病容憔悴。
卫祎死死盯着这张令他恨之入骨的脸,发出尖锐讥嘲:“离宫一年多,看看你自己,还不如宫里的奴婢精神。”
“貌若无言、丑陋不堪,也不知废太子看上你哪点。”
他自顾自说着,不知怎的,生了大气,环顾四周,抬脚踹翻檀木云纹案几,还一连砸了所有瓷瓶。
“水性杨花!”
“不知羞耻!”
卫祎脾气古怪,脸跟三月天一样,说变就变。此刻,他如同沸腾了的茶壶,恨不得烫死眼前女人。
涴儿敛眉,这些羞辱的话,她听过无数遍,心中毫无波澜,只觉得窒息。
殿外听见里头异响,担惊受怕之余,有人想进去查看。
“回来,小兔崽子,不要命了!”安湖宁拽住人往后拉,“少掺和里面的事!”
一地狼藉,女人本就虚弱,很快撑不住跌坐在地连连咳嗽。
几滴泪滑落。
两步之遥,卫祎拧眉,收敛怒火细看下,发现李氏比从前瘦弱许多。以往她丰腴喜人,粉腮杏目,如今跪坐在地,咳的上气不接下气,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弱柳扶风,身姿单薄。
只剩一把骨头。
喉间似有东西堵住,他挫败席地而坐,垂着肩膀喃喃道:“你竟然没死。”
“你该死的,你死了,朕就清净了。”
反复念叨这句话好多遍,他抱着头默然哭泣,哭完又发笑,悲喜交加,状若癫狂。
涴儿抬眼看他,面容麻木。她虽活着,又却好像死了。
“皇上息怒。”她磕个头,盈盈一拜,起身要走。
才三两步,一只手猛地抓住脚骨,重重朝后一拖,女人猝不及防摔在地上。
“唔……”她痛呼出声。
卫祎摁住她肩膀,翻身骑上,恶狠狠问:“你要去哪!”
“废太子早被处死,你还能去哪?”气上心头,他顾不得她虚弱的身子,急不可耐扒她衣裳。
岁寒霜冷,残月高悬枝头。深闺中,曲屏香暖,婉转莺啼,哭笑交加。
一晚上,值夜宫人听着里头时而激烈,时而寂静,偶尔夹着三两叱骂的动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吭声。
夜半,月儿照南边,迷蒙中起雾,菱窗下栏杆影子静静躺着。
灯芯烧结成花,更漏滴答作响,无端催促时光。昏暗帷幕中,男人翻身下去,躺在女人身边,眉角爬上融融春意。
涴儿撇开头拼命压制喉咙痒意,半分不敢扫兴,生怕这人发疯。
忽然,两根指掰过她的头,男人贴近,面色不善道:“朕这么让你恶心?”
“你喜欢谁?废太子吗?”毫不怜惜捏着她下颌,卫祎沉沉注视着女人,企图从她脸上观察到一丝苗头。只要让他得逞,他有一万种方法折腾。
“李氏,朕比之废太子,哪个更得你意?嗯?”手腕使劲,眼尾下压,他眉目紧锁,眼底有阴森杀意,不知不觉间,那双手也粘在女人喉咙,“说话!”
可怜涴儿本就呼吸不顺,如今被掐着,那是鼻子一把泪一把。卫祎只施舍她一丝苟延残喘的机会,她弓起细白身子,仰头贪婪吸气。
“真难看。”他嫌弃甩手,从鼻孔哼气:“蒲柳之姿,能侍奉朕,是你的福气。”
月亮时碎时圆,腊月时节夜寒且长。
屋里气氛极速升高,潮湿温热,而后又极速降低,有风拂面,激的人汗毛竖立。冷热交替,重重刺激下,涴儿刚捂住心口咳起来,一只手再次抓住了她。
插画屏风绘有一对鸳鸯,神采奕奕,交颈而卧。
卫祎不满看她,“你怎么了?病怏怏的。”
内室花朵无言显露春意,寒风蹂躏,冰雪落身,很快化成露水滴入,混进泥土。美人的粉腮被打湿,毫无准备下,春雨忽至巫山,胡乱洒在花间。
完事后他摸了摸涴儿的胳膊,冰凉凉的,没有人气,跟从前温热的肌肤无半分相似。
“你病了?”男人是陈述语气,“哼,没有朕养着你,你连病都看不了。”
涴儿垂头不语,她话一向不多。
“安湖宁,传太医。”放纵完,卫祎重新恢复正常,连忙派人请太医。
……
“回皇上,这……”方太医犹豫片刻,觑着软榻人神色,斟酌道:“李……娘子她风邪入体,久病未治,邪气已然入肺,往后需小心将养,再受不得寒、吹不得风。”
卫祎打个哈欠,连连摆手:“快开药,朕还等着歇息。”
“往后李嫔身体安康,朕都交给你,务必替她调养好,别年纪轻轻,落个病根。”
方太医心头一跳,跪拜道:“微臣领旨,定竭尽所学,养好娘娘玉体。”
太医告辞,待涴儿服完药,坤宁宫宫人送来香汤、青盐等一干盥洗物件儿,卫祎晃悠悠洗漱,扔掉帕巾,躺床里边睡下。
眼角泛着泪花,折腾两次,他身子舒爽解脱又带着乏力。
青幌里,杨红锦被叠身,床头香笼烧着的香逐渐淡薄,袅袅烟雾下,他阖上眼沉沉睡去。
至于身边女人……
他嗤笑,皇后已经将肉送到嘴边,他也吃了,断没有吐出来的道理。这个女人让他成了笑柄,但是他愿意宽宥一次。
毕竟……他喜欢她。
红烛燃尽,蜡泪堆积。
翌日,一觉到天明,卫祎睁开眼发了会儿呆,他早起脾气暴躁,容易心情不顺。
“起来——”他蛮横无理,粗暴推睡在外边的女人,“朕都醒了,身为妃嫔,不要忘记职责!”
可怜涴儿昏昏沉沉,还得打起精神替卫祎收拾衣裳、伺候盥洗,撑着病体忙前忙后。
“你怎么这么弱?”听她咳两声,卫祎感到不愉,觉得这人故意败兴,“算了,你站一边,别传染了朕。”
“是。”涴儿迈脚,她被拽下床时未来得及趿鞋,一双秀足,搭上小小罗袜。
卫祎瞥了一眼,许是旷了太久,身上起了诡异的热气,腾腾朝上蒸。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一年半前,他似乎有早上让她侍奉的习惯。
时隔太久,令他恍然。
“你们都出去。”内心那点怅然若失,卫祎懒得管,现下他只想顺从身体,及时行乐,“把门掩上。”
嘎吱——
门刚被关上,卫祎暴起青筋的手指狠狠抓住涴儿,向南有个软榻,是白日歇息的地方,他半拖半扯,三两步过去,压着人扒拉衣裳。
动作急躁,毫无温柔可言。
“呼——”云雨过后,卫祎起身理理衣裳褶皱,他没褪衣,故而提上绸裤又是衣冠楚楚。
屋漏偏逢雨急,榻上有潮痕朵朵,笑着骂两句,他捡起地上七零八落的女子衣物,胡乱抹了两把。
避开污秽,男人没脱鞋,直接上榻欣赏女人的狼狈。
“瞧瞧你这样儿,眼睛又湿又红,妩媚的很。皇后当年选中你,还是颇有眼光,总算她这些年办了件聪明事。”
女人趴在榻上,还在难耐的喘气。卫祎笑着摸她的脸,有些得意,自己年轻力壮,弄得她连气都喘不过。
“以后你留在宫里做朕的李嫔,好好伺候朕,为朕生儿育女,朕定让你锦衣玉食,呼奴唤婢。”摸着底下腻肉,他喟然长叹,灵魂跟着颤抖嘶鸣,再次得到她,仿佛自己碎了的那一块被人找到修补好。
涴儿呆愣着,没吭声,他不满拍她,“你该起来谢恩。”
涴儿垂下眼,竭力支起身子,踩在地上后退两步,蹲下福礼:“嫔妾拜谢圣恩。”
她模样温顺,身躯上红梅点点,眼前这一幕,足够糜艳。
卫祎笑了笑,满意点头。
坤宁宫正殿,尚皇后涂脂抹粉,雍容华贵如牡丹盛于朝阳。雪花又飘飘下落,匆忙间,她送走各怀鬼胎的后妃,披着狐裘大氅坐近窗边拨弄香笼。
“皇上还未醒?”扁金勺抖落,沉水香簌簌掉下,与红罗炭接触,瞬间烟雾缭绕。
“那边宫人进去伺候了,怕是一会儿皇上就出来了。”孙嬷嬷焦躁难安,有话在舌尖打转,却又顾忌万岁,只好先憋着。
尚皇后扇动手腕,陶醉香中:“看来早该将李氏接入宫,一年半的功夫,皇上还是只认她一个。”
“吩咐人将蓬莱宫收拾了,让李氏住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