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宁让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夜里笙歌,白日精神饱满的状态。

    重芸坐在这简朴的马车里,眼皮沉重:这使臣也不好当,至少精力必须旺盛。

    见她盯着自己看,宁让狭长的眼睛一抬,她连忙端正坐好,将手放在膝盖处。

    今日不是公务出门,他们都作须台寻常人家的打扮。重芸编了几条小辫子,在辫子中间镶嵌了不少发饰,是她自己画图纸设计,王千金近期才给她的样品。

    见宁让盯着她的辫子看,她自觉今日打扮没什么出错的地方,连忙又自我检查了一番。

    宁让今日也难得穿上了乌提男子的窄袖服装,蓝底白边,左耳一侧编了一条辫子,辫子上坠了一条蓝色丝绦,丝绦上绘制简约的纹饰,中间加一颗白色珍珠。

    作为宁让的梳头丫鬟,她近日在宁让院子里的权限放开了不少,于是她公款私用,在自家店里为宁让进购了一批昂贵的发饰,其中之一就是他头上这条。看起来低调,实则价格不菲。

    她亦是心满意足地盯着他那条发带看。反正宁让有钱,不花在她的店里,也会花在其他地方。

    两人各怀心思看了对方几眼,不作言语。

    马车辗转到了须台城东。

    这地方重芸不是第一次来,城东乃奴隶、贩夫走卒较为集中之地,她之前背着宁让,在王千金的带领下来这里挑选过店里伙计。

    她这才明白,为什么总是香车宝马出行的宁让,今日要坐一辆这么朴素的马车,原来是要充分融入周边有些混乱的环境。

    马车经过了好几条僻静的街道,停在一处圆形拱门前,那拱门低矮,是须台百姓家常见的建筑样式。拱门旁合围花架,此时那些植株抽出嫩芽,青玉一般挂在褐色的枝干上。

    追月叩击了几下门锁,少年阿落开了门,他身后凑过来一个面色红润的女人。

    两人皆是须台城百姓常见的打扮。

    重芸大声喊:“阿落。”

    阿落仍然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小爷我又不是听不见。”

    重芸笑嘻嘻跳下马车,身后宁让不紧不慢走过来。

    疯女人兴奋地挥手,指着来人,“人,好多人!”

    追月个头比阿落高出不少,他拍了阿落瘦小的肩膀一下,“走,进去下棋,我这回一定要赢回来!”

    阿落抱手,“不下,小爷嫌你烦人。”

    追月却不生气,“走嘛走嘛。”语气甚至有些哀求的意思。

    重芸倒是惊奇,没想到初见就打了一架的两人,现在能坐在一起好好下棋。

    重芸只好问宁让:“他们这算什么?不打不相识?”

    宁让:“阿落最近在乌提开设的飞星殿学习,正好与追月是同门。”

    追月何时去学习了?重芸倒是有些好奇。宁让不是有很多事情交给追月做吗?怎么还有时间送他去学习?

    重芸在须台呆了这么久,自然知道“飞星殿”。乌提不同于良国,良国处在中原地区,已经形成了严格的森严的选官用官制度。而须台国民从游牧民族转化而来,虽然须台附近田野纵横,与良国差异不算大,但总体上人民还是逐水草而居,信奉当地的原始教派。

    这里的人有自己的信仰体系,他们追随乌提王,但实际上在这样一个巫术、幻术、毒药盛行的国度,人家更愿意追随自己心中的神。这一套近乎神学的体系便由国师把控。

    乌提国不少官员都出自飞星殿,他们年少时期几乎都在里面接受过系统教育,既学神学,又学文学武学,算是一个综合类的学习场所。

    “侯爷为何不送我去学?”重芸知道,乌提没有那么严格的男女学习界限,据说麻苏公主之前也曾在飞星殿学习。

    “你想学什么?”

    “骑马射箭啊。”归根结底算是武学那套。

    “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日吧。”

    “嗯?”

    追月拖着阿落往院子里走,宁让却止步于院门,“追月,我与阿芸出去一趟。”

    重芸不明就里,“侯爷这是?”

    “教你骑马。”他对她说道。

    阿落这下甩开追月的手,“骑马?我也要去!”他长期生活在方魔城,策马的机会并不多。

    追月:“什么?不下棋啦?那我也要去!”

    于是,今日的骑马教学变成了一对一,追月教阿落,宁让教重芸。

    宁让为了避人耳目,今日并未带乌提王赐予的白马“闪电”,因此用于教学的两匹马都是寻常的乌提高个马。

    两匹马出了城外,在泥地上尽情奔跑,等到了一处开阔的空地,宁让下马,让重芸自己坐在马上。

    重芸拉着缰绳看着站在泥地上的宁让,她并不是完全不会骑马,只是骑得不好而已。

    宁让这个样子,像一个认真教学的老师,让她压力陡增。

    追月一边拍额头一边教学,显然对不擅骑马的阿落失去了耐心。

    “你转向的时候要平稳地拉缰绳啊!”

    “啊呀,小心点!快跑的时候身体前倾!注意安全!你别跑那么快啊!”

    “减速的时候不要猛拉缰绳,你当是拉面啊,想怎么拉就怎么拉!”

    重芸觉得好笑,噗嗤一声笑出来,手上一用劲,马就逐渐跑歪了。

    宁让的声音传来,“跑直线!”

    重芸大声回了一声“哦”。

    两匹马跑了一早上也跑累了,重芸牵着马儿去饮水吃草,宁让站在一旁,“你这骑马技术,还差得远。”

    重芸看着马儿喝水,懒得搭理这人的讽刺,心道这动物真是渴了。

    她想起宁让教学费了不少喉舌,连忙取下马背上的水囊,堵住他那讨厌的嘴,“侯爷要喝吗?”

    一旁的追月早就举着水囊“咕噜咕噜”喝个不停。

    阿落在一旁踢石子骂骂咧咧,“靠,小爷我竟然栽在一匹破马上。”

    宁让接过水囊,仰头喝了一口。

    晶莹的水珠顺着他微微上翘的下巴往下滑,顺着他骨碌一动的喉结,钻入对襟的衣领。

    重芸心想,这鬼作者把这个世界搞得这么复杂凶险,对人物的审美倒是不错,配角都这么帅,过分啊!

    那作为主角的皇帝,不得帅得人神共愤?

    她及时打住这无边生长的思绪:原文中帝后生死纠缠,皇后也是个及其难搞的角色,肖想她的男人简直是要命。她想,离那诡谲的良国斗争越远越好,她还得活命呢。

    宁让喝完了水将水壶还给她,见她望着自己出神,不知在想什么。于是他问:“你不喝?”

    重芸回过神来,连忙抓过水壶往嘴上凑,喝到一半呛到嗓子里,她连忙捂住胸口咳嗽连连。她憋红了脸,将水壶从嘴上拿下来,心想这水壶宁让喝过啊,自己再怎么也得讲点卫生吧。

    虽然,在沙漠交换毒药的时候,在温泉对他施行人工呼吸的时候,早已触碰过他的嘴唇,在方魔城也曾一起喝过一壶水,但那都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作为一个现代人类,能够接受那样极端的情况发生,但这莫名其妙同喝一瓶水,还是不要了。

    她见鬼似的把那水壶挂到马背上,一双眼睛因为呛咳变得通红,“侯爷,我们现在要回去吗?”

    他点点头,“回去,你来骑马。”

    重芸红着眼,“哦。”

    回去的时候缰绳果然彻底交到了重芸手中,她战战兢兢,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身后这个老师生气,可没想到走了一路,他都一言不发,没有训斥她一句。

    倒是那追月,已经嚷嚷着接过缰绳,带着阿落飞快地朝着城中骑行。

    重芸这匹马便落在了后面。

    她一边骑马一边想,宁让教自己骑马,礼尚往来,自己是不是也得加快进度,将答应他的武器赶紧设计出来。近来她去店里都是忙于画发饰的图纸,倒是将他的武器给落下了。

    正好自己招募了一批擅长做铁艺铜艺的工人,能将她一些天马行空的想象化为现实。

    “侯爷,你会吹竹笛吗?”

    “会,怎么?”

    “哦,乌提不长竹子,倒是可惜。”

    “你想要竹笛?”

    重芸一愣,“不是啦,我只是觉得乌提的舞乐都挺不错的,只是没见过乐师吹竹笛。”

    她灵光一闪,如果武器制作成铜笛的款式,倒是既美观又实用。

    宁让:“你若实在喜欢,我可以托商队替你打听下。”

    重芸眨眨眼,她除了学了点叶子吹曲,其余没有半点音乐细胞。“别了别了,我拿来无用啊。我不会这些吹拉弹唱。”

    “你做舞姬时,没有教习声乐?”

    这问题可是撞枪口了,简直又暴露自己不是原装的风险。“我对此实在没有兴趣。”

    他脑中闪现重芸吹曲子的画面,有些模糊。

    “那纯粹学的跳舞?”他认识她这么久,倒是从未见她跳过舞。

    重芸脸色一红,幸好宁让在身后看不到。“算是吧。”她可不想暴露得更彻底,连忙强行转移话题,“追月去了飞星殿,侯爷最近忙得过来吗?”

    宁让倒是没发现这生硬的话题转换有什么不对劲,“我身边又不止追月一人。”

    “追月是去学什么的呢?”话题尽量往他人身上带就对了。

    “神学。”

    重芸:“啊?为何是神学?”

    “多学无害。”

    她才不信。宁让派追月去学习,应该也不是抱着让他学成文武双全的目的,让他去学神学,不过是为了更加了解乌提,更加了解乌提王室。去杀一个人,更有说服力。

    他们一路走来,许多百姓身上挂着他们信仰的天鹰教标志性挂坠,有的人拄拐杖,拐杖上都是那个图案。

    重芸近来认真钻研乌提文字,进步了不少,倒是对街上一个个店铺的名字如数家珍,“珠玉轩,珍宝阁,十美堂……侯爷,我翻译得对不对?”

    直到自己那家珠宝首饰铺的招牌落入眼中,她却不说话了。

    宁让倒是翻译出来了:“奇妙阁。”

    他不说还好,一说重芸便觉得自己的秘密有些兜不住了。

    “啊,这名字倒是挺奇妙。哈哈。”

    “近来在须台开了好几家。”

    “啊,看起来只是个珠宝铺子,原来侯爷还关注这个?”她一点也没有继续说这个的欲望。

    “我看了账单,近来我用的发饰,有的就是从这家店买的。你难道不记得?”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重芸心道这男人简直观察细微,细微得可怕。

    “啊,我倒是想起来了,好像是买过呢,我说怎么看着眼熟。”

    “进去看看。”

    宁让怎么想起逛首饰铺了?重芸现在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重芸:这里的掌柜可千万别认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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