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内的欢呼呐喊声传到一片黑的消防通道，她凭着微弱的光走进去。刚想打开手机照亮就听见声音。
“这儿呢。”
倏地，她被突来的力气带过去，一个没站稳，落入人怀里。
仅隔着一层衣服，就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昏暗的空间里，许瑜只能看清他的眼睛。
“那么不想要我上场？”尽管知道她是在担心，但周乙珩偏偏要她说出实话来。
“不是。”许瑜否定。
“那是什么？”
她迟钝半天，最后说出来:“我听说了你们初中的事，”具体是什么她不想再说，因为那是伤疤，“周乙珩，那跟你无关，所以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因为别人的谣言多想。”
女孩害怕他会像自己之前那样，曾经因为这些莫须有的事有一段时间变得落寞，所以想给他点力量，仅此一点也好。
周乙珩不是个扫兴的人，他稳稳接住她的所有，额头抵在她的肩上，隐隐的笑了下:“好，我不会的。”
“那你等会儿也不要受伤，不要硬撑。”她嘱咐。
他再次回答“好”。
两人没继续在消防通道停留，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第一节已经打完，周乙珩看了眼比分，形势不太好，决定上场。
管萧仰头喝了口水问:“你可以吗？附一中今年是拼了命来打。”
被问的人已经在准备上场，再不上场市二中的“万年第一”就要保不住了。
节间休息五分钟结束，各队员纷纷上场。附一中那边看到周乙珩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朱廿盯着那边不放，一个寸头男生说话:“那谁上场了，你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
“怕你会顾忌兄弟情，给他们放水。”
朱廿嗤笑一声，“早就忘了。”
…
…
第二场的攻势明显比第一场猛，市二中落下好几分，观众席的人看得愁眉苦脸。
“我靠，这明明就是针对，一直卡着周乙珩。”
许瑜听见旁边宋媛的抱怨，她不懂球赛规则，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附一中那边一直围着周乙珩转，不给他任何一个投球的机会。
裁判哨声吹响，第二节结束，中场休息十分钟。
许瑜的目光跟着男生走，眉眼间不自觉皱起。他手臂上挂满汗水，脖颈上带着凸起的青筋，仔细看脚下，走路的姿势不太对。她眉心一跳，顿间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周乙珩扶着座椅护栏坐下，眉头紧蹙，管萧让他下场别上了，他没答话，接过旁人递过来的冰水，放在脚踝处，只觉得隐隐作痛。
附一中去厕所的一帮人经过，“哟，这不是主力吗？怎么，脚崴了？当年朱廿的脚也跟现在差不多，都上不了场。”
管萧没觉得什么，毕竟这帮人一直都是这样嘴贱，但后面那句话真受不了，猛然一下站起来，拎着那男生的衣领：“你他妈在这儿放什么屁。”
众人闻争吵声凑上来，周乙珩一把拉住管萧，让他在学校别惹事，管萧这才松开人。
附一中的人也凑了过来，纷纷让开一条道，周乙珩和朱廿正面对上。
许瑜还在低头搜“打篮球脚崴了怎么办”，旁边的宋媛拉着她一直晃，“瑜瑜，周乙珩他们好像和附一中的人起了冲突。”
闻言，她目光看了过去。
一帮人穿着两种款式的球服围成一个圈，只见到两边为首的分别是周乙珩和朱廿，没有动手只是在说什么，但脸上的表情都不是很好。
她神经绷紧，手心的汗洇满。
朱廿不屑的看了看他的脚问：“还能撑住吗？别到时候撑不住怪我们使绊子。”
“朱廿，你……”周乙珩拉住想要冲上去的管萧，云淡风轻地看着附一中的人那帮人，“打你们，绰绰有余。”
“好啊，打个赌怎么样。”
周乙珩看着他，等着下话。
“如果我们赢了，市二中的每个人转发状态‘附一中在北城是第一’。”
“如果输了呢？”他问。
朱廿眸色一变，表情微微抽动说：“那我就澄清当年那件事不是你做的。”
这一赌，不仅是个人的名誉，更是堵上了学校的名誉。
旁边的人都不敢说话，毕竟市二中在全北城都是很权威的学校，要是输了个给学校知道，那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众人沉默时，他应下挑战：“行。”
朱廿嘴角轻轻一挑。
“不过……”
“怎么，不敢了？”
周乙珩一脸自信，哼笑一声道：“市二中是不是第一不用我说，我是不是清白的也不用你来证明。”
最后，一场闹剧被带队老师遣散，大家回到各自休息区。
管萧真是被气到了，“那朱廿是猪脑子吗？他还真以为那事是你做的。”
旁边的人没说话，只是让他等会儿好好打。
看着人群分散，许瑜揪着的心终于送下来，而后跟宋媛说自己出去一趟。
她照着网上说的去超市买了冰袋、冰水，还买了毛巾，结账的时候手上已经布满寒气。
本以为自己已经够快，但回来时最后一节都开始了。
“瑜瑜，你怎么才回来。”
来不及看比分，她问情况怎么样。
“分数追平了，但是我看他们的体力都快没了。”
看着球场上穿着白色球服主动要球的人，许瑜只是很担心他的脚。
“他妈的，防守啊，没长眼你。”附一中的人吼骂。
队内开始起冲突，朱廿主动暂停把自己换上去。
管萧趁着时间问周乙珩要不要换人，他摇摇头。
一声哨下，比赛继续。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分数超过又被追平。
距离比赛结束不到一分钟，两队的分数五十五平。
周乙珩再次主动要求，已经跑到三分线外。管萧运着球，附一中的人两个人死死的盯着人不放，忍不住低骂一声。
朱廿眼尖，挡在他前面，准备抢断。
周乙珩全然不在意，一颗心扑在球上。
管萧和他在人群上对视上，那边一跃，篮球似箭射出去，这边一跃，球紧紧抱着手中。
兄弟之间的默契，是与生俱来的。
朱廿还在死死防守。
周乙珩看了眼时间，倒计时十秒。他一边运球一边后退。
球场上有懂球的人爆发出呼声：“他要投远距离三分。”
几乎是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他身上，他也扛起所有的担子。
朱廿想要去抢他手里面的球，但他一个假动作，落了空。
下一秒，一个标准的投篮姿势出现，伴随着哨声响起，球三分落框。
市二中以三分领先赢得这场比赛。
史无前例的三分，史无前例比分。
全球场都在欢呼。
许瑜的心落了又落。
队友们正朝他们走来。
朱廿心服口服，嘴角扯了扯说：“那年的事，我知道不是你。”
周乙珩跟着笑了下，道:“我知道。”
初三的那个夜晚，两个人抱着打了一架，后面好长一段时间没说话。
朱廿去调了监控，做手脚那人趁着监控盲区根本看不清是谁，又找到告密的那个人，问了好久才说出实话。班上有个人也是特长生，嫉妒他才这么做的，后面他受不住气打了那男生一顿，一个星期没来上学。再来学校的时候，觉得没脸见周乙珩，再加上没考上市二中，索性去了附一中，老死不相往来的好。
周乙珩在他打完人的当天晚上就知道真相，两人几乎是穿一条裤子，又怎么会不信任，只是男生之间那点爱面子让他们分割。
管萧走过来搭上他的肩，“你俩聊啥了？”
他淡笑着说：“聊你牛逼还是我牛逼。”
管萧服了，双双竖起大拇指，“你牛逼，行了吧。”而后看着他脚，“没事吧。”
男生微微皱了下眉，“断不了。”
…
…
比赛正式结束，观众席的人缓缓离去，许瑜让宋媛先走。她拿着化了一点的冰袋朝球场走，球场上全是男生，瞬间有点紧张。
管萧正问等会儿去吃什么，只见他眼睛全然不在自己身上，周围的人也朝他那个方向看去。
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手里捧着瓶水、冰袋和毛巾，脸上还透着红，眼睛很不自然地看着他。
有人忍不住开玩笑：“还去吃什么啊，人家小两口要自己去吃。”
周乙珩也不管别人，朝她走过去。
许瑜见他动了便加快自己的脚步。
众人的注视下，两人碰上面。
附一中那边有人疑问，“那谁啊？周乙珩新女朋友，看起来还挺乖的。”
朱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那男生后面，给了一脚，“挺闲的啊，还不走？”
吃瓜的心这才收回来，拿上东西出了球馆。
市二中这边也很识相不打扰小情侣，纷纷拿上东西离开。
诺大的球场上只剩下两人，说话都能听见回声。
许瑜眼巴巴看着他，“疼吗？”
“还好。”他语气轻淡。
她觉得他在撒谎，刚才走过来的时候明明一直在强颜欢笑。
周乙珩看着小姑娘一直沉默不语，低头去看，泪花已经在眼里打转。
“怎么还哭上了？”
许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自己脚崴的时候都没哭过，现在看他这样却有点想哭。她吸吸鼻子，眼泪硬生生憋回去，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你敷一下，会好一点。”
周乙珩接过东西顺手握着她手，“怎么那么冰？”
许瑜挣脱他手，让他去敷脚。
他今天很听话，抬起脚放在另一只上面，还好不是很严重，只是有点肿。想让她开心点，逗她道:“心疼我啊？”
许瑜不说话。
“大不了以后你做我的腿呗。”
觉得他很不要脸，她终于开口说话:“谁要做你的腿。”
“哦，那你一副我腿断了的样子。”
“你不要关心算了。”女孩来了点小脾气。
冰敷着的人愣了下，要是换做以前的女朋友耍脾气，那分手就是下一秒的事。他觉得两人谈恋爱是双方自愿的事，你要是耍小脾气，那他也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脾气，索性分开好。但现在小姑娘跟他这样，他还有点高兴。手挽上她臂弯，“要，我想要还来不及。”
许瑜撇开头笑了笑。
两人拿好东西离开，刚走一步就遇到回来的朱廿。
两男生对视上，不说一句话。
许瑜担心，拉着的手收紧了点。
周乙珩感觉到了，先开口:“等会儿管萧他们出去聚，一起吗？”
“地址发我，”朱廿答，而后眼睛看到了旁边的女生，“这次来真的？”
周乙珩揉了揉她手指，笑着答了声“嗯”。
直至吃饭的地方许瑜都还没搞懂他们是什么时候好的，还有朱廿刚才问的话是什么意思。
*
因为时间紧迫，管萧随便找了家馆子，全是川菜。
周乙珩想拉着她换家店吃，但被她拉回来，说自己可以尝试一下，也不希望他因为自己跟朋友不聚餐。
最后，他加了两个较清淡的菜专门放在她面前，许瑜还有点不好意思。
饭馆有人推门进来，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但看到周乙珩站起来都纷纷去看。
只见跟着他进来的正是今天和他们是对手的朱廿。
一起玩的朋友都知道他们那年的事，现在这场面不用猜都知道是怎么个情况。
两兄弟和解了。
…
…
管萧百思不得其解，他俩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还有为什么瞒着大家。
“你俩是不是不把我们当兄弟，这么重要的事都不说。”
旁边的人拉着要“掀桌”的管萧，“这是喝多了又开始发疯。”
周乙珩摇头笑笑，和旁边的朱廿碰了下杯。
这顿饭吃到最后，管萧喝的半醉被朱廿拖回去，其他人也都各回各家。
饭馆离朗竹小区不是很远，周乙珩想要走路送她回去，但被她一口拒绝，“你腿还伤着，我自己可以回去，你也快回去吧。”
男生明显不同意她的说法，保持着一个表情不变。
没辙，她换了个办法，“要不我们打车。”
周乙珩这才同意。
到小区门口，他执意要送人到楼下。许瑜拗不过他。
跟以前一样，自己的包在他肩上，她想说不是很重自己可以背，但被他反驳说自己是腿扭了又不是肩断了。
她不敢说话了。
两人沉默了很久，这一段反复走了很多遍的路突然变长。
三月初的风很冷，但只是微微的扑面而来，并不刺骨，反而给人一种清醒。
到楼梯口，许瑜主动打破沉默。
“你和朱廿什么时候和好的？”
周乙珩慢吞吞吐出“篮球结束”四个字回应。
她点点头，表示明白，其他的没再问，准备告别的时候听到他说:“就没其他要问的？”
她摇头。
“真的？”
她不动了。
他走近她，又重复一遍刚才的问题，“真没什么想问的？”
两个人交往也快一个月，可她有时候还是会紧张。现在，心脏跳动的频率比正常时快。
她听见自己说:“你们那会儿说‘来真的’是不是指和我在一起。”
又一阵风吹过来，连带着他的回答:“是。”
许瑜的心跳了又跳，像不听话的钢琴，而他的声音就如音符贯穿体内，“一直是真的，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