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梅梅就这么直白地将她想进妖事法庭说了出来，南晨星有些傻眼，当着妖事法庭众人的面，他没脸皮说自己能说了算。
且不说他一个妖盟的末流长老，本来就没多少话语权，更何况随着孔雀公主不问盟里事务，他们翼族在妖盟早就没了话语权。
就算他真厚着脸皮去求大长老，依照与人类的约定，妖盟也不能干涉妖事法庭的人事安排。
“我……”
鹿梅梅冷冷看着他：“办不到的承诺就不要轻易许下，师父他老人家若是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该有多失望。”
南晨星仿佛被雷劈中，呆立在原地，半天没缓过劲来。
苏笑笑悄悄问墨珩：“墨教授，他们的师父是谁啊？”
“南极仙翁。”墨珩悄然支起一个屏蔽罩，不希望他们之间的谈话被人打扰。
苏笑笑看着微尘般的水雾将二人环绕，说话不再藏着掖着：“所以他们都是仙兽？”
“嗯。”
但他们似乎在如今的妖怪世界里混得并不好，鹿梅梅凭借季知才能在鬼怪俱乐部谋一个领班的位置，而南晨星在妖盟似乎也没什么威望。
从前是腾云驾雾，跟随神仙们上九霄、走人间的高洁仙兽，饮仙露，运仙器，修为精进比之凡界妖怪迅速不知几何，一朝神界覆灭，他们也零落凡尘，过得很辛苦，唯有报团取暖。
苏笑笑小声又问：“青姐说南晨星背叛仙兽一族，那又是怎么回事？”
“当初大劫活下来的仙兽本来准备形成同盟，建立妖界秩序，神仙们没有了，他们自觉应当承起守护三界的责任，鹿梅梅和南晨星都在其中。
“可是临到紧要关头，南晨星随翼族选择了妖盟，其余翼族仙兽都随他而走，仙兽一族势力大减，在后续与妖盟的较量中屡屡落败，仙兽们便自谋出路去了。”
墨珩看了一眼厅中的两只仙兽：“仙兽们本是天灵毓秀而生，走得是仙途，大劫之后，侥幸活下来的，也不再有仙根，而只能修炼妖丹，妖界对他们修行不利，所以很少有大成者。”
“难怪。”苏笑笑举一反三，“所以仙兽们是不是大多来了人间？”
“不错，南晨星提到的翼族首领孔雀公主，原本是一个仙州的仙子，舍灵根活下来了，早年领着翼族加入妖盟，被尊为二长老，可随着时间推移，孔雀公主修为始终没有大的精进，妖盟内对她的话也就不太重视，她心灰意冷，不再理盟内事务，便是来了人间。”
鹿梅梅见南晨星支吾着不说话，将目光投向苏笑笑，圆溜溜的漆黑眼睛闪着光，黑色心形鼻头湿漉漉的，头上垂下两扇蒲叶似的耳朵：“苏法官，我可以加入妖事法庭吗？”
苏笑笑和墨珩周身的结界破开，她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问道：“你为什么想来妖事法庭？”
鹿梅梅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我化形不稳，跟珊珊一样，不好找普通工作，而且……”
她抬眸，眼中水光熠熠：“这里让我感觉到自由。”
就像她选择鬼怪俱乐部一样，一个低妖力的妖，想要以人类的样子融入人类社会，太难了。
苏笑笑看向墨珩，想知道他对梅花鹿精的看法。
墨珩又将屏蔽罩支上：“你想让她加入吗？”
“有人愿意来妖事法庭，我当然是欢迎的，但是……鬼怪俱乐部与七色蛛脱不了干系，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有参与其中。”
“你不必有顾虑，有我看着，不会出乱子。”
“嗯。”苏笑笑点点头。
墨珩将屏蔽罩收起，苏笑笑也不多废话：“那你先跟着嘉赫吧。”
辰嘉赫面露喜色：“太好了，说给我找帮手，那么快就安排上了，笑笑姐诚不欺我。”
见这边聊得差不多了，卞云帆才从立案庭向苏笑笑招了招手：“苏法官，我来送案子。”
卞云帆先将黑牛精诈骗案递给玉幽幽登记，有些不悦地瞥了南晨星一眼：“他非要跟我过来，说是作为受害人要向法院提交他的意见。”
苏笑笑点点头，让玉幽幽一并收了。
南晨星对妖管局也颇有不满：“你们真的查清楚了吗？他真的没有用妖力？我不信。”
“不信什么啊不信，他当着我们的面展示了直播美颜效果，就是没用妖力啊，跟他平时直播的样子一样。”
南晨星傻眼：“这、这不是骗人么？”
苏笑笑找了几篇报道递给他看：“网恋有风险，转账需谨慎，这样的案子法院每年都不知道要办多少。”
南晨星默默掏出自己的手机，愤而将直播APP上的美女主播全都删了，他红着脸多看了苏笑笑几眼，美女果然还是得现场看。
“苏法官，说起来最近来妖管局报案的妖怪也不少，好多都是被电信诈骗的，下回普法宣传是不是从这个角度切入？那些偏远村庄里的小妖，整日拿手机刷短视频，被骗的也不少。
“他们有些还没完全化形，犯罪嫌疑人是妖的还好说，碰上凡人作案，维权都很难。”
妖管局抓妖大队，抓的都是违法犯罪的妖，对于人对妖怪的犯罪还属于空白，如果被害妖是以人形被害的还好说，直接与普通人类受害人一并处理就好，但若是无法化形的妖怪，就很难自行维权。
说起这个，卞云帆面色更纠结：“苏法官，失踪小妖们找到了，在凌御健康的研究所。这个案子我们好像办不了，抓妖的是个人类，凌御健康的研究员齐英云，专门研发保健产品的。”
涉妖案件，有特殊规定的按特殊规定，没有得参照适用现有其他法律，自沈星舟和哮天犬的纠纷之后，人与妖的民事纠纷，只要这个人是知道妖怪存在的，妖事法庭就有管辖权，原告可以自行选择妖事法庭或者普通法院起诉。
但是对于刑事案件，特管中心和妖盟没有补充规定，依照最初的妖怪管理法，只有妖怪违法犯罪可以由妖管局逮捕审查，移送妖事法庭起诉，以及捉妖师以术法伤妖，视同妖怪伤人，为的是打击捉妖师行业的发展。
这个案子抓妖的人类不是捉妖师，即便是他知道妖怪的存在，也完全可以以涉妖规定不是公开的法律法规为由，主张对他无效。
即便是真要判他非法拘禁或故意伤妖，也要走正常的司法流程，由普通法院办理，两审终审，而不能让现在还不成熟的妖事法庭来办，但普通法院不能办理妖怪非人形的案件，这就成了最大的矛盾。
“他抓这些小妖做什么？”
“搞妖怪研究，他抽妖血进行分解萃取，还对……对妖怪进行电击、割伤、棍打等等，看不同妖怪的……恢复能力。”
在场听见他话的妖怪们神色各异，鹿梅梅别开了眼，墨珩微微垂眸。
苏笑笑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如常问道：“凌御健康对此知情吗？”
“凌御健康的董事长凌雄说他不知情，齐英云也说都是他自己一人所做。”
“他说谎。”苏笑笑浓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锐光，这些小妖都是陶玉碧替他们找出来的，如果没有凌雄，齐英云一个普通人，根本找不到那么多小妖。
“我们也不信，只是现在没有足够的证据，虽然有陶玉碧的证词，证明是凌雄将目标告知的齐英云，可凌雄说他只是在酒后吹牛向人吐露了妖怪的消息，从没有指示过他人伤妖。
“而且事发之后，凌御健康也很快与齐英云解除了聘用合同。”
苏笑笑沉思片刻，有了新的想法：“他们搞那么多事情，无非是看中了妖怪的力量，想借此获利。”
苏笑笑想起了丁承飞，为了妖力，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她搜了一下当初丁承飞住的精神病医院，这家医院是陶氏地产所建，陶玉成持有不少的股份。
陶玉成想让妹妹与凌氏联姻，并且大方地共享妹妹的特殊能力，从他的商人头脑与逐利野心来看，很难说他与凌御健康没有达成什么合作协议。
“墨教授。”苏笑笑突然抬头看向墨珩，众人也随着她的目光移动。
“妖血是可以提升人类某些能力的吧？”她记得丁承飞中妖血之后，虽然变得神志不清，但是客观上却提升了速度与力量。
“嗯，不同妖怪的妖血，可能带来的增益不一样，力量提升，恢复加速，甚至美容养颜都有可能。”
“那副作用呢？会变成像丁承飞那样吗？”
“如果短期内大量使用，有可能异化，只是少量使用的话，人会变得情绪化，难以控制自己，易怒，有暴力倾向等。”
苏笑笑搜了一下凌御健康最近新推出的几款产品。娇颜口服液，主打抗衰老养肤功能；康宝片，主打术后恢复功能；能量饮料，主打提升体力抗疲劳……
凌御健康花了极大的力气推广这三款产品，且用户口碑都很不错，效果立竿见影。
“把这个案子移送公安机关吧，这三款产品里大概率添加了妖血，向特管中心汇报，进行成分检测，如果确认添加了妖血，就可以以生产、销售有毒、有害食品罪对他甚至凌御健康进行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