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三中的樱花树在小满这天开得格外盛大。阮甜站在教学楼前的樱花树下,高考誓师大会的喧嚣声被春风揉碎,远处传来《致爱丽丝》的钢琴曲,是某个教室在偷偷放音乐。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校徽端端正正别在左胸,樱花发夹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林漾!”她的声音穿过飘落的樱花,惊起几只停在枝头的麻雀。少年从摄影部的暗房里走出来,白衬衫第二颗纽扣依然松着,露出锁骨下方的月牙疤,那里还沾着她昨天替他补拍毕业照时不小心蹭上的面粉。
他的相机包晃着新挂的樱花铃铛,是苏郁学姐送的毕业礼物。阮甜看见他指尖攥着本手工装订的相册,封皮用樱花树皮纹理的纸张包裹,烫金的“甜漾”二字被风吹得泛起细光,像撒了层可食用金粉。
“其实我早就知道,”阮甜开口时,樱花落在她睫毛上,像他镜头里永远不会融化的雪,“你镜头里的我,比镜子里的自己更明亮。”她从口袋里摸出块樱花饼干,裂缝里填满了草莓薄荷糖霜,“就像这块饼干,裂缝是为了让阳光钻进来。”
林漾的睫毛剧烈颤动,相册边角的相纸露出一角——那是她今天清晨在烘焙社烤饼干的照片,蒸汽模糊了她的眼镜,却遮不住眼角的笑。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偷拍时的紧张,那时的她像团模糊的光晕,而现在,她站在阳光下,清清楚楚地说着喜欢。
“给你的。”他把相册塞进她手里,樱花铃铛在相机包上晃出清脆的响。阮甜翻开第一页,是张糊掉的樱花照片,备注写着“宇宙诞生的瞬间”。她认出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时,他慌忙按下快门的废片,花瓣糊成粉色漩涡,却在漩涡中心,隐约能看见她抬头的侧脸。
再往后翻,每张照片都贴着便利贴:“阮甜·樱花大道第17次捡花瓣”“阮甜·烘焙社第23次烤糊饼干”“阮甜·青岚山第3次替周奶奶送曲奇”。直到最后一页,是今早偷拍的她,咬着薄荷糖对镜头笑,糖纸在风里展开成“我喜欢你”的形状。
“365张,”他低头玩着相机带,“每天一张,怕自己忘记……原来喜欢一个人,是可以像拍星星一样,慢慢对焦的。”阮甜摸着相纸上的温度,发现每张照片的边角都有轻微的褶皱,像是被反复抚摸过的痕迹。
摄影展在教学楼大厅拉开帷幕时,全校师生都围在那组《春日救赎》前。苏郁指着其中一张照片:“看,这是小甜抢救饼干的背影,多像在守护自己的星球。”画面里,阮甜的围裙带子上还挂着朵樱花,雨水在她发梢凝成珍珠,背景是林漾用长曝光拍下的樱花雨,像场粉色的流星雨。
陈墨老师站在角落,看着林漾给阮甜讲解镜头参数,忽然想起自己在他照片背面写的话:“镜头不该只拍静止的东西。”此刻的少年正用指尖替阮甜拂去肩上的花瓣,相机包晃着她送的樱花铃铛,而她手里捧着的相册,正在阳光里轻轻呼吸。
“这张最好看!”林小夏举着手机对着最后一张照片拍照,画面里阮甜咬着薄荷糖,糖纸展开的“我喜欢你”刚好与她发梢的蝴蝶结重叠,“漾哥这构图,绝了!”张景年在旁边假咳两声:“早知道我就不打扰你们告白了,昨天在樱花树下跑得太急,还摔了个屁股墩。”
阮甜笑着摇头,目光落在展柜里的旧相机上——那是林漾父亲送他的生日礼物,镜头盖内侧刻着“捕捉光的人,终将成为光”。她想起医院天台的对话,想起他手腕的旧疤痕,忽然明白,原来他们都曾在黑暗里寻找光,最后却成了彼此的光源。
樱花飘落的毕业典礼上,阮甜和林漾同时收到S大的录取通知。她的烘焙系录取通知书上沾着星点面粉,他的摄影系通知书角上有块淡淡的薄荷糖渍。两人坐在樱花车站的长椅上,远处传来电车进站的汽笛声。
“你知道吗?”林漾忽然开口,指尖勾住她的小指,像相机对焦般精准,“薄荷糖的花语是‘再爱我一次’,但我觉得……”他从口袋里摸出颗草莓薄荷糖,糖纸在阳光下展开成樱花形状,“遇见你之后,它应该叫‘第一次心动’。”
阮甜咬开糖,酸甜在舌尖炸开,混着他指尖的温度,比任何烘焙作品都要绵密。电车驶入站台,樱花被气流卷成漩涡,她看见车窗倒影里,自己的头正靠在他肩上,而他的白衬衫上,永远留着她的面粉香。
“要做彼此永不毕业的初恋哦。”她举起通知书,樱花落在纸页间,像夹进了整个春天。林漾举起相机,快门声与心跳同频,镜头里的阮甜穿着校服,校徽别在左胸,发夹上的樱花与飘落的花瓣重叠,构成他镜头里最完美的画面。
电车驶过樱花隧道时,阮甜翻开相册最后一页,发现夹着两张电影票根——《心灵奇旅》的场次,正是他们偷偷翘掉月考去看的那场。她忽然想起电影里的台词:“生命的意义,在于那些让你感到幸福的瞬间。”
林漾的指尖轻轻叩击相机,镜头转向车窗外的樱花雨。阮甜看见他镜片上的倒影,自己正含着糖对他笑,而他的眼睛里,盛着比星空更璀璨的光。
终点站的广播响起时,两人相视而笑。樱花落在他们的校服上,像撒了把碎钻,而他们的影子,早已在阳光下织成了不可分割的图案。原来青春最好的结局,不是毕业,而是在樱花盛开的季节,遇见了让自己学会愈合的人,然后带着这份甜,走向更辽阔的春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