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昭越抱拳躬身,“那便有劳解公子了。”

    明夷瞠目结舌,趁昭越嘱咐镇国公府府卫时,她低声问:“殿下,这是何意?”

    但听得解休说:“明二小姐色胆包天,在下▍体弱,禁不住明二小姐闹腾。”

    话罢,明夷惊了,未曾想沉闷文雅的解休竟会说出此番詈语,她倏尔便有了兴致。

    明夷挪坐到解休身侧,附在他耳边,娇娇地说:“本以为殿下清贵自束,没想到也是个十分懂情的。真是好生痛心,这些年对殿下的仰慕之情,竟都错付了!”

    马车小,两人便挨得近距,解休还未说什么,昭越提一盏巡夜灯上来了。

    看到明夷和解休挨得那般近,昭越玉面倏沉。

    马车又启,桌上巡夜灯里的火烛与车身一唱一和,一晃一摇着。

    昭越语气冷淡,看着解休说:“小满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解公子与她同坐,怕是不和礼数,不若我们换过来?”

    “我和明二小姐是故交,我原以为昭世子不会介意。如今想来,我的确唐突了。”解休落寞一笑,起身便要换位子。

    比起解休,明夷更不想和昭越挨那么近,便抓了解休衣角,拽着他重新坐下。

    解休极尽慵懒,朝昭越露出无奈的笑,“昭世子,明二小姐不让我换,这可如何是好?”

    明夷侧头看着解休,她竟从他眼角看出了一点得意!

    昭越复又对明夷笑着说:“小满,你对我便是男女有别,对他则毫无芥蒂。小满,可知你我才是夫妻?”

    明夷有口难言,怎么自昭越上车,车中便热得不像话?

    她便说:“你我还未成婚?昭世子,夫妻之言,为时尚早。”

    昭越笑得温润,“小满说得对,我们来日方长。”

    倏尔,解休懒散的调子入耳,“不过明二小姐离家十年,与昭世子亦十年未见,如此阔别已久,昭世子竟对明二小姐一片真心,真叫在下敬佩。”

    明夷本也不想同昭越成婚,借着解休的话,她问:“是啊昭世子,你我十年未见,你不知我,我亦不解你,成婚实在草率了不是?”

    昭越还是那般朗月风清的模样,他很认真地说:“小满,你我青梅竹马,又是长辈指婚。情真且得礼,这并不草率?”

    明夷见昭越油盐不进,索性绝了让昭越自主退婚的念头。

    但听得解休又说:“昭世子乃京中出了名的温润公子,弱水三千,京中红颜不论亲疏昭世子皆能一视同仁,想来明二小姐嫁给昭世子的确是最佳选择。”

    昭越何等聪慧,怎会听不出解休话里的揶揄意味,

    “解公子体弱多病,自然没有女子愿为你折腰。”

    解休便叹气,复又露出欣慰的神色,他看着明夷,说:“昭世子所言不假,也只有明二小姐待我如常人。”

    猛地,马车又颠簸,明夷装得柔弱,又跌在解休腿上,她很快便坐直,只见昭越要扶她的手僵着。

    苏禾道:“小姐,这路实在滑,你坐稳点。”

    明夷只能对两人尴尬一笑。

    终于到明府了,明夷苦笑着入府,“今日运势实在克我。”

    苏禾扶着明夷跨过明府门槛,笑着说:“可我观你满面桃花,今日相处,你觉得昭世子和解休哪个更对你胃口?”

    明夷直接白了眼苏禾,“今日两次惊马,不会是你干的吧?”

    苏禾眯眼笑着:“怎么样?我靠谱吧?”

    “我锤死你!”明夷说着朝苏禾后背一拳。

    苏禾笑得合不拢嘴,“哎呀,你就说说,哪个更好?”

    明夷:“都不好!”

    两人说着说着便回了临江院,小棠在门口候着,见二人回来了,便跑过去给明夷撑伞。

    小棠说:“表小姐老早就回来了,二小姐如何回的这般晚?”

    “路上有事耽搁了。”到了屋檐下,明夷抖着衣服上的雪,嘱咐小棠:“去给我放些热水来。”

    温热的水裹着明夷,一点一点渗透进肌肤里,驱散明夷的寒气。

    屏风外的苏禾说:“方才我听小棠说,明齐自下朝便待在青云院没出来过,也没去寻楼氏。等会晚些时候,我亲自去青云院确认一番。”

    明夷道:“不必去!”

    苏禾:“你这么有把握明齐真收到信了?”

    “明齐对楼氏情根深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今日他未见楼氏,必然已经收到信,对她有猜疑了。”明夷记得前世她回京后在明家的三个月时间,明齐每日都会去楼氏的访云院待上一段时间,风雨无阻。水汽下,她眉目间多了份柔情蜜意,娇娇的说:“我们就乖乖等着明齐查明所有处置楼氏。”

    苏禾边煮茶边说:“林景伯那边你怎么安排?”

    明夷懒懒的,“明齐对楼氏有情,再加上明愫贵为太子妃,明齐断然不会因我受屈而对其大加惩处。崔瑾娘的事只是开胃小菜,林景伯才是制敌之杀招。”

    苏禾却犹豫了,“我们来了三日,我观那楼氏对你并无多大恨意,也并未针对你?又何必对其赶尽杀绝?”

    明夷闭眼靠在浴桶上,她淡淡的:“崔瑾娘乃明家表亲,为人爱财又胆小惜命。若非有家里人授意,她怎么敢那般对我,我又怎会颠沛流离十年?况且当年楼氏小产之事疑点重重,我替真凶背了十年锅,你说我该不该报复回去?”

    苏禾便说:“可是都过十年了,你又如何找到证据?”

    想到今日马车内楼星辰的眼神,明夷便笃定,当年楼氏小产的真相她知道。

    明夷低低的,“证据找不找得到另说,而我要的就是逼真凶现行。”

    苏禾问:“怎么个法子?”

    “当年明府中并无妾室,楼氏腹中之子并不会威胁到任何人,既非利那便是情。”当时明家能近距离接触到楼氏的人,有明齐、明愫、楼星辰还有访云院一众婢子,明夷捋着这些人的关系,暂时还想不出个头尾来,只说:“我一直猜测是楼氏自己不想要孩子。”

    苏禾凝眉不解,“哪有母亲不想自己孩子出生的?”

    明夷睁眼,红粉面色本该娇软诱人,可偏生她眸中存着狠厉与算计的光,她戏谑道:“若我说楼氏当年怀的可能并不是明齐的孩子了?”

    苏禾被水呛到,她边咳边说:“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有道理,若她怀的不是明齐的孩子,定然害怕孩子长大后有人看出端倪,索性抹杀在腹中。”

    “可我看那楼氏慈眉善目,不似能做出与人私通这种事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明府真是块乌烟瘴气之地。”明夷穿了件里衣,又披了大氅走出屏风,望着外头下个不停的雪,她怅然若失,“夫君不是夫君,妻子不是妻子,父亲不是父亲,母亲不是母亲。”

    明夷又笑了,“真是一群牛鬼蛇神!”

    “我是片刻也不像待在这里了。”明夷喝了口苏禾煮好的热茶,眸光觑到一旁的火盆,“炭火都烧尽了,添一点吧。”

    苏禾努嘴,“小棠说,她今日去库房领炭火,库房的人以库存不够为由拒绝了。”

    前世也是这样,明夷初来明府,下人们觉得她这位失宠的二小姐不值得攀附,为了讨好楼氏便故意针对她。

    明齐和楼氏知道这种事也不加以制止,因此明夷在明府活的不如下人。她没有多感伤,只说:“明日拿我们的钱去外边买些来吧。对了,何有光有消息吗?”

    “昨日何有光来信,说是那一批货悉数以高价卖给西夏了,翻了好几倍了。”苏禾说到这便两眼生光看着明夷,“得亏你会算卦,提前知道西夏今年会闹虫灾,万顷棉田颗粒无收。我们才能低价买进棉布,又以高价卖给西夏。”

    明夷并无兴致,低低的:“买得起棉布的也都是西夏富豪贵族。天灾之下百姓受苦,去给何有光写信,叫他大量收购麻布,再低价卖给西夏百姓吧。”

    苏禾何尝没有体会过冬日无衣险些冻死的日子,即使她再爱财,断也不会反对明夷做这样的事。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明夷似是想到了什么,便说:“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我的外祖,冠军侯虞大将军便经常对我说这句话。”

    苏禾也听过冠军侯的名号,“虞大将军乃寒门出身,凭借出色的才能跟随先帝南征北战,为我大燕开疆拓土。功成名就后,又谏言为天下寒门文武学子修建沐恩馆,好助他们一心备考,早日入仕。”

    说着说着苏禾底下声来,“我还是不信虞大将军会是贪墨军饷之人。”

    “你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容不容的下。”炭火燃尽,明夷裹紧大氅,“权势之下,所有人争得头破血流。外祖为人耿直,陛下又不如先帝开明,功高盖主之人,又哪里能长久伴君了?”

    话罢,明夷不想再提这个话题,“影盟那边可有消息?”

    苏禾便从书阁拿了一封信过来,“你亲自看看吧。”

    “离、巽两脉乃影盟左膀右臂,不可失其一。巽脉之首谢夷君不日进京,吾令离脉之首昭红雪竭力相助谢夷君,不容有失。”明夷读完信,便将其撕烂丢进一旁的火盆,“咱们这位盟主大人对谢夷君可真是太好了,莫不是个断袖?”

    苏禾笑得乐呵,“我看像。”

    明夷疑惑起来,“影盟这些年一直潜伏在永州,大有和朝廷泾渭分明之势,你我进京早就同盟主禀明是为报仇,他缘何突然又叫谢夷君进京?”

    苏禾道:“影盟八脉,属咱们离脉和巽脉最强,如今咱们进京,山高皇帝远,我猜是盟主忌惮你,才叫谢夷君来监视你。”

    “你说的有理。罢了,谢夷君来便来吧,只要别耽误我的事。”门外,琼花自暗黑的苍穹而下,落于厚土之上,便有满地白茫茫,明夷笑道:“郢都偏南,冬日亦不寒,怎的今年这雪下个不停?”

    苏禾道:“下雪不好吗?咱们之前在永州可从未见过雪。”

    明夷收回目光,眼角生着幽微的光,她黯然销魂,“只要一下雪我便会想到昭红雪,当初入影盟我为自己取这个名字,是为铭记仇恨。可时间一久,心难免麻木,只盼这昭昭红雪快些消融。”

    自从回了郢都,苏禾便知道明夷不喜欢雪天,即使不知道明夷缘何仇恨雪天,她还是起身关了门,又笑着说:“已是冬日,回春便指日可待。你何须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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