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南王

    “冬砾,郡主这是怎么了?”

    自从郡主和观主谈话回暖阁之后,就把她和冬砾全部赶出门外,不得踏入房门半步,她忧心郡主是受了委屈,悄悄地把耳朵贴在门上,想听一听门内的动静。

    也不知道是这道观建的太厚实了还是怎么的,竟是一点声音也听不见。

    “秋吉,不可!”冬砾拽着秋吉的衣角就想往后拉,小声继续说,“你忘了上次郡主怎么说你的?太莽撞了!还不快些离开。”

    “是你胆子太小!我这不是关心郡主,你要是怕被责罚,就赶快退一边去。”

    两人推搡间不小心撞到了门框上,声音惊动了房内的玺玉,出声质问道:“谁在外面?”

    冬砾和秋吉磨磨蹭蹭地挪到房内,两人低头待在角落,不敢出声。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们。说吧,何事在外吵吵嚷嚷?”

    “郡主,您一直被自己关在房内,不愿意奴婢和秋吉进去侍候,怕出事在外弄了些动静。是我的主意,还请郡主莫要责罚秋吉。”

    玺玉了然:“原来是想问这个。不必担心,只是一些寻常交谈。”

    气氛一下子就轻松了许多,秋吉大着胆子说道:“吓死我了,郡主,我还以为您和观主闹矛盾了呢。”

    玺玉无奈:“你这小妮子在那胡乱猜测什么?你家郡主还没那么小心眼。”

    “郡主,可是在读偃月大人留下的书信。”

    玺玉浅笑,却显得有些落寞。

    “郡主,是与观主的交谈不顺吗?怎得开始读书信了?”

    郡主每每心中烦闷,总要把偃月大人的书信拿出来读一读。

    寄来的书信不过三五封,但每一封都被郡主好好保留着。此来上京,也是贴身带着,遇到烦心事就拿出来。

    “哦?难道不能是我想念姑姑了?”

    “我的好郡主,从观主那一走就不让我和冬砾进来瞧,还拿出了偃月大人的书信来读,还请郡主让我们为你分忧。”

    “也称不上不顺,就是不知为何,每次想寻一个答案总是那么困难。为何世间之事,总要经历艰难险阻,才能得到想要的?为何总不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这话,不是在解答秋吉疑问,玺玉实是在问自己。

    玉虚道长的话说一半留一半,皇帝旨意他信,但姑姑之愿她不信。

    青鸾来兮,魂归仙乡。

    羽族圣女的最终归宿都在羽族冢。

    皇帝之命难为,玉虚道长无能为力,姑姑无法回来,她不怪。

    但玉虚道长不愿说实话,就是她难以接受的了。

    “郡主,秋吉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我娘说,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也许,老天爷想趁机给您一份最大的礼物呢!”

    冬砾给秋吉使眼色,让她去观内厨房里取了些小食来,早上见郡主吃得干干净净,想来这食物能让郡主心情好些。

    “郡主,你快尝尝。蜜馅蒸饼,我还取了些斋饭,听道厨说,这斋饭别具风味,与京城做法不同。”

    “小丫头还挺有心。”玺玉扫了一眼秋吉,又看了她走路的样子无碍,“秋吉,你的腿伤如何了?有没有留疤?”

    秋吉欣喜地回道:“谢郡主关心。去疤药效果极好,涂了几次就消得差不多了,不仔细也难看出。”

    “观内好歹人员闲散,互相也不知对方身份,不用担心暴露。若是进京,小心隔墙有耳,注意不听不看不说,以后可莫要这般冲动了。”

    “谨遵郡主教诲!”

    烛火灯影摇曳,一只手凑近掐灭了火光,室内昏暗,观内寂寥。

    冬砾推开暖阁的门窗朝外望去,山中清静自如,一夜安眠,难怪寺庙道观都建在山上,果然是清修的好去处。

    雪下了整整一夜,庭院里的雪也堆了老高,快没过小腿了,远处的山径更是白茫茫的一片,连个脚印都没有。

    冬砾不自觉地忧心起来,因着天气原因,怕雪下太大,早早就寄了书信到御南王府,在道观等待消息。

    “郡主,这雪下得也太大了,虽然早就寄了书信,但恐怕一时半会也难等到王府的人来接。”说着拿出昨日观主送的雪狐斗篷,又给盆里加了些炭火,房中暖融融的。

    秋吉却不担心,没心没肺地插话:“等不到就等不到,这么大风雪肯定是来不了。御南王又不是没收到信,晚几日也不要紧。咱们在这道观里赏景吃茶岂不快活?”

    冬砾瞪她一眼:“秋吉,你想得太简单了,这不是晚几日的事情,咱们终究要去京城,早些也好摸透情况……”

    话还没说完,玺玉就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路上积雪重,车马匹行走都不便,更何况人行,御南王遇困也很难说,但若因雪这边误了旨意,皇上那边又不好交代。

    冬砾脾气软,做事细心,考虑周到,总是走一步看三步,就是偶尔担忧过多,心思重,秋吉则完全相反,大大咧咧,性子直爽,却让人担心想得太少,让自己吃亏。两人一静一动,配合默契。

    “不必担心,御南王会赶来的。”玺玉笑着安抚两人。

    御南王周千折,先帝周瑾的第九个儿子。

    一年皇室秋狩,不知从何而来窜出一只吊唁白虎,凶悍异常,冲出来就要扑向御驾,众人都慌作一团,侍卫也反应不及时。

    突然,一只利箭从远处穿林而过,就这么直直射入左边的虎眼。这孽畜发出震耳欲聋的虎啸声,惊得整个猎场飞鸟四起。

    它死死盯住射箭之人,瞳孔缩成一条细线,发出威胁的低吼声就要再扑出去。两手再次拉满弓放箭,一支两支三支,分别射进右眼、前爪和后退。

    这头猛兽终于呜咽一声,不甘心地栽倒在地。

    先帝惊恐之余终于来得及注意到射箭之人,这人生得与众人不同,皮肤如雪玉一般白皙,剑眉星目,俊朗如月,有天人之姿。

    尤其是那双眼睛,犀利有神,既不是棕色,也不是黑色,而是异色瞳,一只黑,一只墨蓝,像是画中山水,见一次就难以忘记,仅是和那坊中的胡人一般长相。

    先帝有些不悦,他竟不知这皇家围猎让那有低贱血统之人进来了,但众目睽睽之下这人刚刚救了自己,不表示容易让人寒心,想着给点赏赐或是一官半职就把人打发了。

    尊口刚开,一旁贴身太监耳语几句,再向那人看去,惊疑的眼神打量了许久,才终于把这张脸和宫中九年前产子大雪崩而亡的容嫔联系起来,原是他的第九子。

    这才注意到他过于瘦弱的身形和洗得发白的棉袍,先帝的声音柔和了下来,倒像是寻常父子之间:“你……多大了?”

    “回父皇,儿臣今年九岁。”

    先帝心中震动,竟已九岁。这孩子他只在出生时见过,之后就再未关注过。更让他惊讶的是,小小年纪,在众人都惊慌失措时,竟能不慌不忙,射出几支精准有力的箭,堪称箭师范本。

    “你这箭术,与何人所学?”

    这人不慌不忙朝先帝行一礼才说:“回父皇,儿臣自幼时便觉箭术非只有技艺,还是君子之道,闲来无事就隔墙学禁军操练,院内自立靶子,时时练习。今日狩猎儿臣本不该来,但名册上有儿臣,内务府说已上报,不便更改。”

    “你救了朕的性命。”先帝欣慰之余,又觉得心中刺痛,当即决断道,“从今日起,你就名‘周千折’,望你玉琢成器,千折成人。朕封你为御南王,赐住景宁宫,按亲王例,另选良驹十匹,精弓十张,即日起送至景宁宫。”

    自此,周千折便有了姓名,有了封号,不再是宫中弱小无力的小皇子。

    先帝去世,新帝登基,看他确有几分本领,便把南陵那块地方划归给他管。

    虽然周千折事事上报,非常顺从,指哪打哪,但新帝生性多疑,表面上给了几分信任,实际要求他一年中至少半年时间待在京城,剩下时间可以去封地,却必须每月一信。

    若是需要调兵,必须征得派去的监视官同意,才可小规模行动。

    与御南王周千折成婚,乃是监天司最高长官大司命占卜的结果。

    传闻,羽族圣女之血可活死人肉白骨。

    皇帝听闻这个消息大喜过望,觉得长生近在眼前。派兵围攻云翎境,抓来羽族圣女,急不可耐地把人按在床上,咬破手腕饮血入体。

    却不想身体没有变化,于是重新剔骨抽血实验,才知圣血离开身体就会坏死,除非圣女自愿赠与,否则这起死回生的惊异之力没有半点效果。

    皇帝召集心腹,商议决定既然无法强夺,那便让圣女自行“自愿”。

    若是圣女嫁给皇室中人,便是自家人,取血也就名正言顺了。

    从此以后,一代又一代的圣女因这强迫“自愿”,与皇室联姻,好一点的能活过三十,差一点的就和她姑姑一样,不过五年,就香消玉损。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只有冷冰冰的圣旨,好像这样就能安抚住整个羽族。

    玺玉先看向冬砾,又看向秋吉:“冬砾,秋吉,你们怕吗?此去京城,前途未卜,你们怕吗?”

    秋吉坚定地答道:“不怕,圣女。为羽族破除艰难险阻,是我们毕生的使命。”

    冬砾同样用异常坚毅的眼神看向玺玉,表示自己的态度。

    ……

    一行黑甲铁骑踏雪而来停驻在会灵观的门口,为首的男子翻身下马,玉虚道长推门迎客:“福生无量天尊,不知贵客临门,有失远迎……”

    男子抬手止住客套的话,询问道:“岚羽郡主可在观中?”

    玉虚道长一顿,下意识地朝内院暖阁的位置看去。

    恰在这时,一阵寒风卷起,掀起石阶上的一道身影,少女银发裹身,身着雪狐斗篷,脚踏云头靴,眉若远山黛色,朦胧深邃,如皎月般清冷,气质不凡。

    四目相对,仿佛风雪也为此停歇。

    男子勾唇:“看来本王运气不错。”

    玺玉面色不动,只是询问:“可是御南王?”

    男子轻笑,抬手一礼:“周千折,特奉皇旨迎接岚羽郡主入京。”

    一人站在石阶上,一人足在马前,一高一低,相顾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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