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打在防风镜上沙沙作响，艾米盯着GPS屏幕上那个红色的叉号，才意识到自己在这片白茫茫的山谷里绕了三个小时。海拔五千的风像刀子般割过脸颊，背包里的研究资料碎片在风雪中哗啦作响，湿透的纸页粘在掌心，像极了实验室那晚散落一地的背叛。

    “该死！”艾米踢飞脚边的冰棱，却看见雪地里露出半截褪色的红绸带——那是三天前阿杰留下的路标。可此刻绸带系在一块突兀的岩石上，而按照地图，这里本该是平缓的雪坡。她想起阿杰临行前的警告：“如果路标反常，立刻往南走。”

    指南针的指针突然疯狂旋转，指向正北——那是岗巴冰川的方向。艾米想起父亲地图上的红圈坐标，心脏猛地一缩。风雪中传来隐约的发动机声，她扑倒在雪坑里，看见一架黑色直升机低空掠过，旋翼卷起的雪雾中，机身上没有任何标识。

    “是他们！”她咬住嘴唇，摸出阿杰给的信号干扰器，却发现电量早已耗尽。背包里的研究资料碎片被风雪打湿，王哲的字迹在融化的雪水中模糊成一片，像极了他在实验室里躲闪的眼神。

    雪地上突然出现一串陌生的脚印，从冰川方向延伸而来，却在一块巨石前神秘消失。艾米顺着脚印走到巨石后，发现雪地里埋着一个铁皮盒，盒盖上刻着一朵残缺的格桑花——和凌霄木屋的经济学笔记封面图案一模一样。

    “轰隆！”远处传来雪崩的闷响。艾米打开铁盒，里面只有半张烧焦的照片：年轻时的凌霄和一个穿西装的男人站在界碑前，男人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封皮上印着“青藏高原生态经济模型”的字样——那是她父亲公司的项目名称。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阿杰的卫星电话。“艾米！立刻离开冰川！偷猎者在炸山！”

    话音未落，信号突然中断。艾米抬头，看见前方雪坡出现巨大裂痕，无数雪块轰隆隆滚落。她转身就跑，却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艾米，别跑！”

    是王哲。他穿着专业的登山服，手里拿着冰镐，身后跟着两个戴面罩的男人。“跟我走，我知道怎么出去！”他伸手想拉她，却被艾米狠狠甩开。

    “你怎么会在这里？”艾米退到悬崖边，风雪吹得她几乎站立不稳。

    王哲摘下墨镜，左眼下方有道新的疤痕——和阿杰的位置一模一样。“我是来带你回家的。”他靠近一步，声音压得很低，“你父亲的地图坐标是陷阱，那里埋着当年的军火！”

    这时，戴面罩的男人突然举起枪：“少废话，拿到日记就走！”

    艾米猛地想起铁盒里的照片——穿西装的男人正是王哲的导师张教授。原来当年的雪崩不是意外，张教授发现了偷猎者走私军火的秘密，而王哲接近她，就是为了找到张教授藏起来的证据。

    “日记在我这里！”艾米举起铁盒，趁他们分神的瞬间，将盒子扔进身后的冰裂缝。王哲怒吼着扑过来，却被艾米用冰镐抵住喉咙：“你和偷猎者到底是什么关系？”

    暴风雪突然加剧，能见度不足五米。王哲趁机推开冰镐，艾米向后踉跄几步，脚下的冰层突然断裂——她掉进了一个冰窟。

    “艾米！”王哲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冰窟底部积着厚厚的雪，艾米挣扎着站起来，却发现背包裂开了一道口子，里面的研究资料碎片散落一地，被雪水彻底浸透。她捡起一张格桑花的手绘图，纸页上父亲的批注清晰可见：“1998.7.15，岗巴一号界碑，此数据异常”。

    这时，冰窟深处传来一声鹰哨，哨尾的太阳图案在幽光中若隐若现。艾米顺着声音走去，发现岩壁上刻着一行字：“雪落之时，真相自现”。她摸出凌霄给的鹰哨吹响，尖锐的哨声在冰窟中回荡，竟与上方的雪崩声形成共振。

    “轰隆！”冰窟顶部的积雪簌簌落下，王哲抓着绳索滑了下来：“快跟我走，这里要塌了！”

    “为什么帮我？”艾米看着他脸上的疤痕，突然想起阿杰说过：“有些人戴面具，是为了救人。”

    王哲扯开衣领，露出胸口的格桑花徽章：“我父亲是当年特遣队的队员，在雪崩中失踪了。”他捡起地上的格桑花图纸，“张教授临死前告诉我，只有你能看懂他的日记。”

    这时，冰窟深处传来脚步声。三个戴面罩的男人举着枪走来，为首的人摘下口罩——竟然是父亲的特助！“把日记交出来，艾米小姐。”他用枪指着王哲，“还有你，叛徒！”

    “他不是叛徒！”艾米挡在王哲身前，“当年的雪崩，是你们为了掩盖走私军火的秘密，对不对？”

    特助冷笑一声：“看来你知道了。不过没关系，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他扣动扳机，却被王哲猛地推开。子弹打在岩壁上，触发了二次雪崩。

    “快走！”王哲将艾米推向冰窟的另一个出口，“我来断后！”

    艾米爬出冰窟时，身后传来剧烈的爆炸声。她回头望去，冰雪覆盖的山谷里，那串熟悉的脚印一直延伸到冰川深处，最终消失在一片白茫茫中。

    “我以为撕碎资料，就能埋葬过去。”艾米裹紧湿透的冲锋衣，对着呼啸的风雪喃喃自语，“可雪山告诉我，有些真相，越想掩埋，越会破土而出。”

    她想起实验室那晚撕碎的格桑花图纸，想起父亲地图上的红圈，想起王哲胸口的徽章。原来背叛的背后，藏着两代人的秘密；原来迷路的绝望中，竟藏着通往真相的路标。

    背包里的研究资料碎片已经冻成冰碴，王哲的字迹和父亲的批注在冰层中交错，像一幅被风雪定格的拼图。艾米将冰碴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触感让她想起凌霄的鹰哨——那是雪山给她的第一个答案。

    “等春天，带艾米去看南迦巴瓦。”父亲当年的涂鸦突然在脑海中清晰起来。她抬头望向暴风雪尽头，隐约看见南迦巴瓦峰的金色山尖刺破云层，像一把钥匙，要打开雪山深处的秘密。

    艾米在雪地里跋涉了三天，终于在一个废弃的护林站里找到信号。她给阿杰发去短信，附上路标反常的坐标和特助的照片。按下发送键的瞬间，护林站的木板床底下滚出一个铁盒，里面是凌霄未写完的信：

    “艾米，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可能已经不在了。当年的雪崩，确实是偷猎者所为，他们不仅走私军火，还……”

    信的结尾被撕掉了，露出参差不齐的纸边。艾米想起冰窟里的岩壁刻字，突然明白：雪落之时，真相自现——而雪崩，从来不是结束，而是另一种开始。

    她将信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贴身口袋，那里还揣着父亲地图的残片和王哲给的格桑花徽章。风雪拍打护林站的窗户，像在催促她继续前行。

    “迷路不是绝望，”艾米对着雪山低语，“而是雪山让你停下脚步，听听过去的回声。”

    远处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声，这一次，机身上印着醒目的“中国武警”标志。艾米站起身，推开护林站的门，风雪扑面而来，却不再是绝望的味道——那是真相的气息，混杂着格桑花和雪松香，指引着她走向下一个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