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时

    2025/06/02[端午最后一天愉快!]

    -

    “嗡——嗡——嗡——”

    下午5点45分,闹钟准时在枕边震动,像一只不知疲倦的蜂鸟,执着地撞击沉睡人昏沉的意识。

    苏晚从并不深入的睡眠中苏醒,眼皮掀开一条缝,酒店装修风格屋顶,让她记起自己已经回到渝城。

    她双手撑过头顶,腿脚在白色被褥里打直,狠狠地躺在床上做了一个全身版伸懒腰。

    摸索抓过手机,指尖带着房里冷空气的凉意,划掉闹钟。

    屏幕亮起,刺眼的光让她微微眯眼,锁屏界面上躺着几条未读信息的提示。

    她先点开陈震的。

    【陈震(下午3:15)】:听林薇说你跑回渝城找她疗伤去了?行,这假批得值![欣慰.jpg]

    【陈震(下午3:16)】:好好享受你的假期,多吃点火锅,把肉养回来。对了,记得带个小男友回来?你不是说喜欢听话小狗型的吗,抽空多去小学、幼儿园、高中、初中门口转转,说不定呢。[坏笑.jpg]

    苏晚扯了扯嘴角,指尖飞快敲字:

    【苏晚】:我喜欢小狗,不是喜欢犯法找未成年。陈总,思想觉悟有待提高。

    回复完,她顺手点开沉寂已久的工作群。刚瞥见自己项目组的小王在里面@她,问一个项目的某个细节问题,手指悬在输入框上方,还没来得及敲一个字——

    屏幕一闪。

    【您已被群主移出群聊“XX项目攻坚群”】

    几乎是同时,陈震的消息又跳出来:

    【陈震】:休假期,你已被移除所有工作群。安心当猪。回来上班再拉你进猪圈。

    苏晚哑然,回了一句:

    【苏晚】:知我者,陈总也。

    【陈震】:对了。既然你已经回到渝城,看能不能联系到那位在渝城的技术大牛。

    【陈震】:申明:这不是我派给你的工作。这是你想要的正经理位置在向你招手呼唤。

    苏晚笑,得意敲下:

    【苏晚】:拿下!![墨镜.jpg]

    最后,她点开林薇那个活泼跳跃的头像。

    【林薇(下午5:20)】:宝儿!起来没?化妆了没?穿漂亮点!我弟五点半不到就猴急地出门啦![捂脸笑]

    【林薇(下午5:20)】:这小子,拦都拦不住,跟要去接仙女似的![偷笑]

    【林薇(下午5:20)】:他到你那儿了吗?有没有烦你?嫌他烦人就直接揍他!别给我面子!使劲揍![拳头][拳头][拳头]

    【林薇(下午5:21)】:我们等你开饭哦![亲亲][花花][心心]

    苏晚看着林薇充满烟火气的文字,心头微暖。

    目光扫过时间,下午5:48。

    苏晚心算一下,从林薇家到这个酒店的路程,堵车也顶多十五分钟。五点半不到出发,应该早到了才对。怎么没敲门?

    刚才忙着看消息回消息,她这才注意到,一个红色的“1”出现在通讯录新朋友的位置。点开。

    【新的朋友】:

    微信名【See ME】:晚晚姐,你醒了吗? (申请时间 5:32)

    微信名【See ME】:晚晚姐,我已经到门口了。 (申请时间 5:35)

    微信名【See ME】:晚晚姐,是我,林屿深。 (申请时间 5:38)

    微信名【See ME】:晚晚姐? (申请时间 5:45)

    四条申请,时间间隔不长,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的执着。

    苏晚指尖在“接受”上点了下去。几乎在好友关系建立成功的瞬间,她起身,趿上酒店的一次性拖鞋,走到门口,试探性轻轻拉开房门。

    门外的景象让她微微一怔。

    林屿深果如她所料,就在她酒店门口。

    没有敲门,也不按门铃。他就那样安静地坐在走廊地毯上,背靠着门一侧的墙壁,一双大长腿有些无处安放地曲着。

    轻轻开门的刹那,他正低着头,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机屏幕,一副毫不掩饰的兴奋,握拳庆祝,口中小声呐喊着“Yes!”

    苏晚看向他的手机屏幕,是刚刚她通过好友验证,与自己那个简洁头像的对话框。

    开门的声音惊动了他。

    林屿深猛地抬起头,看到站在门内的苏晚,眼中的惊,和一丝被抓包的慌,交织混乱。

    他几乎是弹跳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细微的清风。

    “晚晚姐!”他的声音带着点刚压抑下去的雀跃,又立马沾染上担忧,“是…是我吵醒你了吗?”

    苏晚摇摇头,目光落在他身上,是询问:“没有,定了闹钟。你来了多久了?”

    酒店走廊有些闷热,光线打落在他额前上,照映出一些些薄汗的痕迹。

    林屿深眼神飞快地飘忽,下意识摸了摸后颈,声音低下几分:“刚…刚来。” 那点不自在,轻易就出卖掉他善意的谎言。

    苏晚没有戳破,把门大大开启,侧身让开,让屋内的冷空气更多的扑到他身上。

    “你等会儿,我马上就好,扎个头发就能出门。” 她转身往里走。

    “不急的,晚晚姐!” 林屿深的声音追进去,带着急切,一个步子大了些,直接一脚踏了房门口,他停止前进,非常有分寸地收回了脚,人退回到房门外,只是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追随着里面苏晚的身影。

    “晚晚姐,你可以慢慢来,真的不急的!”

    苏晚没回头,径直走向玄关处的洗漱台。镜子映出她刚睡醒还有些慵懒的脸。

    她拿起洗漱台上洗漱包里的一根黑色皮筋,三两下就把一头浓密波浪长发全部拢起,低低地束在脑后。

    这是一个露出皙白后脖肌肤和优秀勾人颈线的发型。

    林屿深倚在门框上,呆呆地看着。目光灼热而纯粹。

    苏晚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米白色的亚麻衬衫裙,款式有些简单素雅,但好在符合她气质的沉静。

    “好看。”林屿深毫不掩饰的专注欣赏,听起来像是把她那份骨子里透出的美丽捕捉。

    她手压住裙摆,转过身来:“是吗?”

    林屿深立刻立正站直:“是啊,真心的。”

    本来只是玩笑的一问,不料对方说得坦诚认真,这倒让苏晚心头莫名地一跳。

    她移开视线,拿起玄关柜上的小包:“走吧。”

    “嗯!”林屿深应声,侧身让开通道。

    六点的渝城,天光未尽,苏晚偏头看着车窗外许久未见的乡景,心中感概。

    去林家的路她熟,在临近小区门口的一个拐角,苏晚开口:“屿深,前面靠边停一下。”

    林屿深依言减速,靠边停下,疑惑地看向她。

    “我去买点东西。”苏晚解开安全带,“空手上门不像话。”

    “晚晚姐,不用这么客气的,爸妈都说……”

    “要的。”苏晚的语气温和却不容置喙,已经推门下车。

    林屿深见状,也赶紧熄火下车,像个小尾巴一样紧紧跟在苏晚身后。两人一前一后,一低一高,走进路边一家规模不大也不小的超市。

    超市冷气足,进门便是清凉舒逸。

    苏晚推上一辆购物车,可下一秒就被林屿深接了过去。

    她也不多言,默许下他的帮忙。步子先来到水果区,各种色泽鲜艳的水果,苏晚用目光逡巡。

    “阿姨喜欢什么水果?”她拿起临边一盒包装精美的车厘子看了看,又放下。

    “我妈?她好像挺喜欢草莓和葡萄的。”林屿深回答,同时非常自然地拿起旁边的购物袋,撑开,等着苏晚挑选。

    苏晚点点头,走到葡萄区,仔细挑选了一串饱满的黑提。林屿深稳稳地撑着袋子,接住。她又转向旁边的草莓区,挑出一盒品相极好的红颜草莓。

    “薇薇呢?她生完孩子,有没什么特别想吃的,或者忌口的?”苏晚又问,拿起一个黄澄澄的芒果闻了闻。

    “我姐?她百无禁忌,就爱吃甜的,芒果、榴莲她都爱。”林屿深说着,又撑开另一个袋子。

    “叔叔和外公外婆呢?”

    “我爸?他爱啃苹果。外公外婆牙口不太好,软一点的香蕉、火龙果或者切好的蜜瓜都行。”林屿深对家人的喜好了如指掌,回答得又快又准确。

    苏晚按照他的建议,依次挑选了苹果、香蕉、一个熟透的火龙果和一盒切好的蜜瓜拼盘。另外还提上两箱牛奶和两桶专门给老年人喝的补钙罐装奶粉。

    购物车很快堆积如山。苏晚走在前面,去出口结账,林屿深推着车则像个最称职的跟班尾随其后。

    结完账出来,林屿深两只手都提满了东西,指节被勒得发红又发白。

    “给我一些。”苏晚将单肩挎的小包斜挎,伸出双手要去分担一些重量。

    “不用。”林屿深微微侧身,便躲过她伸来要抓袋子的手。

    苏晚见他坚持执拗的目光,收回双手大步向前:“行,都给你拿。”

    林屿深嘴角翘起,沉甸甸但快乐地跟上。

    苏晚瞟了一眼齐肩并行的他,问道:“你呢?你喜欢吃什么?”

    “我?我不挑食的。” 他顿了顿,尽量说得不被人察觉出自己的雀跃和期待,“你给的话,我什么都会吃。”这句说得真诚但不够大声。苏晚只听见了前面一句“不挑食。”

    “不挑食好。我就喜欢和吃饭香的人一起吃饭,看着都有胃口,自己也能多吃点。”

    林屿深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眼睛闪光,像是被点亮的星辰。觉察到自己太过明显,他飞快地低下头,抿着嘴,努力想把那过于灿烂的笑容压下去,但飞扬的眉梢和染上薄红的耳根,还是泄露出他心底巨大而无声的欢喜。

    东西装车,重新启动汇入主车流,拐过角,进入林家所在的小区车库。

    停好车,林屿深抢先一步下车,把大大小小的重物都提在自己手里。

    苏晚下车看见他的样子,笑着说:“不和你抢。”

    林屿深笑,领着人,步伐轻快地走在前面。

    苏晚跟在他身后两三步的距离,她每一步高跟鞋的声响都回荡在空旷的空间,清脆而有力。

    从车库进入楼栋,楼道里灯光昏黄,给人一种将要走回旧时光的穿越感。

    苏晚走在这样一条富有穿越味道的通道上,看着前面林屿深的背影,忽然有些恍惚。

    林屿深挺拔的身形,宽阔的大背和肩头,以及那颗随着步伐微微晃动的脑袋……她眯起眼注视,这颗后脑勺,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一下子,老旧的时光被撕开一道裂缝,记忆的闸门被一点点打开——

    眼前这个高大挺拔、提着重物,步履稳健的背影,毫无预兆地与多年前某个模糊的画面重叠。

    同样是这条通往林家楼栋的路上,同样是这样昏黄老旧的灯照,只是之前,前面那个背影是矮小的,身穿蓝白相间的校服,同样也提着一个装着水果还是什么的塑料袋,摇摇晃晃的脑袋……一颗后脑勺,走在前面。

    那个画面如此模糊,几乎从未在她脑海中清晰存在过,她甚至不记得是哪一次或是每一次和林薇回她家的这条路上。

    她只记得只要是和薇薇一起外出或去她家,总有个小小的、沉默的身影在她们左右,或引路或帮忙提着什么东西。

    而她自己,从未真正留意过那个属于“林薇弟弟”的存在,他的身影和模样在她记忆中永远只是一个模糊的、被忽略的背景符号。

    此刻,两个时空的背影——

    一个青涩矮小,一个挺拔昂扬

    ——在记忆的光影中微妙地重合。

    苏晚的脚步几乎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心头掠过一丝异样的涟漪。

    原来,在她未曾在意,甚至早已遗忘的那些时光罅隙里,一个叫林屿深的少年,似乎一直都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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