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狼x兔崽

    郭合野难得的休息了三天。

    小姑娘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照顾。

    “我真没事。”

    嗓子沙哑,声音低沉,脸都烧白了。

    翘楚换了一身家居服,紫色的兔子睡衣,袖口还带着蕾丝。

    “别哭了。”

    小姑娘眼睛红得像兔子,默默不语看着他。

    沉默了许久,两人对视良久,郭合野想问问她怎么回事的时候。

    她说:“你不会死在这里吧……”

    郭合野:……

    他是病了,但也没这么快死了。

    翘楚的房间是很简单的白色主调,床边放了好多盆多肉,挂了一盆兰花。屋子里有一个原木色大书桌,旁边角落放了一沓课本,郭合野粗略看了看,都是用过的。

    桌子上方是一个无影灯,可以把整个屋子照亮。

    床边一组白色的衣柜,有一组是外挂了一排长外套。

    里面有一件白色的羊毛大衣。

    床下铺了地毯,床上干净的四件套。

    井然有序。

    看得出来是在爱里长大的小孩子。

    所以父母的离婚才让她这么难过。

    “你去写作业吧。”

    今天周六,马上要开学了。

    “最近课业怎么样?”

    翘楚说都挺好。

    笔尖沙沙声,郭合野高烧中撑不住,昏昏然进入梦乡。

    梦里看到酸枣儿还是牙牙学语的阶段。

    在梦里他语气平和,看不出年岁,“酸枣儿啊酸枣儿,你最喜欢谁?”

    年画娃娃咧着嘴“咯咯咯”笑:“最喜欢野子哥!”

    郭合野笑了。

    翘楚忙完自己的事之后,她走到床边摸上他的额头,还是在烧。

    她从柜子里拿出来另一个薄被子,盖在身上。

    他面目狰狞,连梦里都皱眉,忽而又笑了。

    为他掖好被角,正好触摸到他火热的鼻息打在翘楚的手上。

    翘楚的睫毛跟着一颤。

    小蝴蝶一样眨巴。

    似乎觉察到有人,他缓慢睁开眼。

    “枣儿?”

    他咳了下,喊她的名字。

    “哎!哥?”

    酸枣儿蹲下看他。

    梦里的人忽然就长这么大了。

    有些唏嘘。

    无论多么坚强的人生病总是看着可怜,连郭合野也不例外。

    翘楚把湿毛巾放在他额头,而他不听话,总是偏着头看面前的姑娘。

    眼神湿漉漉,直白地看着她的动作。

    翘楚渐渐红了脸。

    突然,床上的男人发难,控制住翘楚的手腕,使了点力气拉到近旁。

    面对面,仅一拳之隔。

    鼻息火热,眼神直白。

    压抑的心思无处安放,化成无数炽热的思念缠绕。

    手上的青筋暴起,但动作很轻柔。

    男人手上有被油溅起的伤疤,也有洗洁精的橘子味。

    不过翘楚最先闻到,占据鼻腔最久的是一股属于这个男人的热腾腾的荷尔蒙。

    “枣儿……”

    他眼神潮湿,一错不错注视面前人的眼睛。

    翘楚反应不及,被他另一只手抱住脑袋扯到男人仅仅一指的地方。

    他的嘴唇近在咫尺,只要倾身,便可得到。

    郭合野眼神迷离,已经半合上眼睑,期待她的动作。

    翘楚彻底慌了。

    “野子哥……?”

    睫毛像挣扎的蝴蝶一样,随时要飞走,她在微微颤栗。

    吓到她了。

    郭合野重重叹口气。

    操之过急,过犹不及。

    妈的。

    郭合野受伤地松开了手,翘楚像只兔子一样,立刻收回。

    “咳咳。”

    他转过身背对着她。

    生气了?

    翘楚没经验啊。

    “哥?”

    叫也没人应。

    翘楚无所适从,心里有模模糊糊的想法,可是不敢继续猜。

    “咳咳。”

    缓缓起身,翘楚轻手轻脚离开了。

    郭合野呼吸不畅,难受,看着所有东西都放大了。

    “吨吨吨”。

    几声脚步,翘楚停下了他面前。

    “喝水吧。”

    郭合野睁开眼,单手支撑着,一口气饮完。

    这才把目光看她。

    小姑娘担心他厉害,眼周的红肿还没消下去,大而湿润的眼睛藏着泪。

    她有些委屈。

    “我没事。”

    郭合野模她的脑袋。

    “刚才对不起。”

    说完,翘楚的脸色好一些。

    郭合野闭上眼睛,说要睡觉了。

    迷糊中,一只手拂过他的额头。

    是翘楚。

    停顿片刻,那只手停落在他的手上。

    翘楚轻柔的手指抠了抠郭合野的手掌。

    痒痒的。

    他的手张开,把小姑娘的嫩手,包含在里面。

    忽然间心意相通似的,郭合野睁开眸子,对上她水一样的瞳孔。

    灵药啊。

    郭合野瞬间腰不酸了,头不疼了。

    头上似乎要长头发似的。

    翘楚红透了脸。

    娇滴滴的,花一样。

    “你心里也有我?”

    “是不是?”

    郭合野忍了太多,没有回应的时刻,孤独的时候。

    他想着,世界上还有这个一个人在世间等着他。

    他就会心满意足,充满干劲。

    每晚收摊,郭合野都会把摊位推到自己楼下,在车轮四周塞个砖头,然后去翘楚的小区。

    从马路上看客厅还开着灯吗,关了灯说明在写作业了。

    然后他就绕过去看着那个放着几盆多肉的房间。

    天气合适的话,能在对面的楼梯口看到翘楚的脑袋。

    他总怕打扰她,所以他点了支烟,看着她写完作业,上床之后和她聊几句。

    这就是他的日常。

    睁开眼就是工作,回到家就休息。

    三点一线。

    都围绕着她。

    那个时候周杰伦还没有唱《等你下课》,郭合野叼着烟站在黑暗里,也不知道原来有人和自己有一样的经历。

    多年之后他听到这首歌,怀念当时的生活。

    女孩通红的脸颊诉说着心思。

    郭合野不求一个回答。

    只求一个结果。

    老天爷,郭合野想,现在就让他立刻死掉他都愿意。

    郭合野覆在她的手上,一只青筋暴起的大手,覆盖上了小巧湿润的纤纤玉指。

    .

    两个人默契地不再提到那天晚上的事。

    翘楚开始正常地上下学,对离婚协议书闭口不言。

    何向东似乎有困惑,按照翘楚的性格,一定会找妈妈问爸爸。

    可她似乎发现了并不在意。

    何向东无法,因为方柿在闹离婚。

    从送翘楚回老家之后,她一直在尝试谈判。

    十月末的一天,方柿回来了。

    何向东也不去下棋了,天天在家做饭,把家里打扫地窗明几净。

    方柿不正眼看他。

    翘楚也发现了,父母在沉默地决裂。

    翘楚也沉默地扮演一个乖小孩,试图把父母之间的嫌隙缝合起来。

    太多精力分在家庭,以至于功课拉下来了。

    上官明把笔记借给她,自习课给她讲题,可是她晕乎乎的,没办法集中精力。

    翘楚忽然感觉失去了生命的把手。

    “把手” ,通过学习,考上好高中好大学,这就是把手。通过跑步减肥瘦身,看到身材的变化,这也是把手。

    可是最近,她抓不到任何把手了。

    她困惑又迷茫。

    郭合野自然感觉出来了,但是他没有办法帮她。

    翘楚忽然胖了,脸上冒出来痘痘,姨妈期不准,脾气也会突然失控。

    因为学不会,她会莫名地想扇自己巴掌。考试会的题错了,她就把整个卷子撕掉。

    焦虑感让她控制不住地抠头皮,被方柿发现的时候,翘楚已经完全变了个人。

    “最近怎么样?”

    翘楚不回答,锁了门。

    方柿原以为只是普通的叛逆期。

    她专门把郭合野叫来吃饭,原以为朋友之间会更好说话。

    可是翘楚一看到他人的时候,“砰”地关了门。

    不见。

    郭合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天他的消息她都不回,说多了就拉黑。

    小心翼翼地在校门口等她放学,被她忽视,只好跟着她回家。

    一路上小心地挑起话题,翘楚跟个人形机器人一样哐哐往前走。

    他只好长长叹口气:“这是叛逆期了啊。”

    “脾气真大。”何向东自顾自地坐着吃了起来,方柿让郭合野去看看。

    这些天没有回家,闺女都不亲近了。

    头疼。

    郭合野敲门:“枣儿?”

    “开门。”

    翘楚不开。

    隔着门听到里面□□想起的声音。

    郭合野给她发了个消息:“不要让我担心,好不好?”

    滴滴滴──

    她看到消息了。

    随后接连几声“滴滴滴”,她在和其他人发消息。

    拖鞋拖沓几声,她开了门。

    像是哭过一样,眼睛含泪。

    她坐在床上,四周摆着袜子,换掉的裙子,扯烂的内衣。

    衣柜里的挂件脱离了衣架堆在地上,床头摆着几瓶开了的药,白色的药片滚到地上,枕头不在床头,窗台的多肉半死不活。

    十一月了,翘楚开着窗户。

    大风呼呼吹过。

    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裙,甚至没有穿内衣。

    男人隐隐生出恐惧的情绪。

    她怎么了呢?

    郭合野抱她到床上,反锁了门,从衣柜里拿出件外套披在她身上。

    电脑右下角企鹅闪烁。

    郭合野抚摸她的脸,被她躲过。

    她不让他看到脸。

    因为痘痘吗。

    “怎么了,长痘了就不让看了?”

    郭合野今天专门换了一件皮衣,外面的触感冰凉,激的她一哆嗦。

    “长痘了也漂亮的啊。”

    男人气息温柔,并不多见。

    “滴滴滴”。

    □□又响了。

    她的睡裙只到膝盖。

    郭合野摸到她冰凉的脚,“啧”了声,把细嫩的脚丫放到自己的肚皮上。

    这下激地他一哆嗦。

    “不冷啊,傻姑娘。”

    顺着小腿摩擦几下,才发现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纯犟。

    动作几下,她大腿靠近膝盖位置一处红色的痕迹让他注意到了。

    类似于刀片的划痕。

    刚进来的时候他就多留了个心眼,就怕她有自残倾向,青少年这样的倾向大多都是为了引起注意。

    可她依然白白净净一个,手臂上也没有痕迹。

    郭合野握住她的脚,把睡裙往上褪几分,入眼是横横竖竖、深浅不一的刻痕。

    甚至有几笔是鲜红的。

    最近才刻上去的。

    郭合野一个上抬的眼刀立刻把乱动想要盖住痕迹的她定在原地。

    为什么要伤害自己的身体?

    男人力气极大,按住根本动弹不得。

    从什么时候开始?

    郭合野没想过会有这样的情况。

    “为什么要做这种傻事啊?”

    触目惊心的伤痕刻出来一个血淋淋的字——恨。

    恨谁?

    无声的房间,无声的泪。

    酥酥麻麻的心疼把郭合野包裹住,看到她憔悴的脸,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男人架住她的胳膊,像抱小孩子一样把她抱起来放在怀里。

    一瞬间,从小到大爱哭的脸都汇在一起,最终是一个皱巴巴的女孩。

    翘楚微微颤抖,不言语,趴在他的肩膀上。宽大的手掌宽慰在她的后背,小姑娘整个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身上,她发育中的身体和他紧紧相贴,郭合野心中微动,没反应才是不正常的。

    但他现在更关心为什么她会自残。

    “我做了一件错事……”

    头发魏亮,发丝飘到他的脸上。

    什么样的事,比郭合野做过的还过分吗?

    她痛苦又委屈,她对自己的情绪做不了主,失控感让她抓狂。

    疯狂拿回对生活的掌控又让她劳累不已。

    “怎么了?”

    他口气有些玩笑:“杀人了吗?”

    女孩后背随着她哭泣弓起颤抖,像一只受惊了的野猫。

    最起码这个怀抱是可信的。

    “能跟我说吗?”

    郭合野皮衣上微凉,他抱着她分开,热气一下就没了。

    翘楚打了个喷嚏。

    男人把外套为她穿上,衣柜里翻出来一双袜子,翘楚勾起脚背:“那双穿过了……”

    郭合野微嗔看她一眼,还有点洁癖呢,脚丫子跟冰块一样了。

    关了窗户,屋子开始暖和起来。

    像一个无精打采的娃娃,郭合野给她穿上袜子,又从衣柜的小隔间里翻出来一条浅蓝色的内裤。

    “你穿还是我给你穿?”

    像个流氓。

    翘楚红着脸讲:“我自己穿。”

    男人弯着腰,点了下她的小脑袋。

    郭合野又在里面翻到一条长筒袜,想着这个天气穿这个倒也行。

    背后一阵衣物摩擦的声音,穿完之后翘楚又坐在了床上。

    “翘楚!吃饭!”方柿在外面催促。

    “哦!”

    “穿这个?”

    长筒袜送到她面前,翘楚盯了一会晃悠悠的长袜,“不要,这个是搭配裙子穿的。”

    怪不得,郭合野刚才在里面看到一个蓝黑色的百褶裙,也就刚盖住屁股。

    “这个?”

    翘楚点头。

    “怎么没见你穿过?”

    郭合野把裙子叠好,放回原位之后,拿秋裤给她穿。

    那套衣服只拍照穿过,尤其是她后面胖了,穿的不好看了。

    “那照片呢?”

    郭合野逗得小姑娘脸红,翘楚骂道:“老流氓!”

    手指点到翘楚的额头,看着她心情好起来,他也就放心了。

    小姑娘让他出去,她要穿秋裤。

    郭合野拉到门把手的时候突然问她,“所以……为什么不高兴啊?”

    男人没有回头,翘楚瞬间没了力气,是啊,问题还没有解决。

    她要怎么说呢。

    她看到了方柿的人流手术单。

    她要怎么说呢?

    她没有办法告诉郭合野自己的妈妈的错处。

    她好无助。

    “可以抱一下吗?”翘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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