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的教学楼里，戚舒漾失魂落魄地踩着楼梯。分班的通知像一块巨石压在她心头，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走到二楼拐角时，她突然摸到空荡荡的口袋——钥匙忘在教室了。
折返的脚步在接近后门时骤然停住。
透过半开的门缝，她看见易全全站在苏嘉杭的课桌前，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校服下摆。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在那张总是冷峻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苏嘉杭..."易全全的声音像一片飘落的羽毛，"我们马上就要分班了..."
戚舒漾的指甲不自觉地陷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她看见易全全深吸一口气，睫毛轻轻颤抖：
"在分班前，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从开学第一次月考，你在领奖台上解题的样子..."
苏嘉杭收拾书包的手停顿了一秒。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同学，我不喜欢你。"
这句话像一柄利剑，干净利落地斩断了所有可能。易全全的脸瞬间褪去血色，却仍固执地向前一步："那...至少加个微信可以吗？"
"抱歉。"苏嘉杭的声音依然平稳，"我和你以后也不会有交集，我不希望给你任何错觉。"
戚舒漾感觉心脏被无形的手攥紧。她看见易全全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那...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苏嘉杭微微蹙眉，语气不悦的说"这重要吗？"
易全全终于溃不成军。她转身冲出门时，撞得戚舒漾一个踉跄。那双通红的眼睛里盛满难堪和愤怒
教室里，苏嘉杭已经重新低下头，修长的手指将最后一本书塞进书包。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独又决绝。
戚舒漾贴着冰凉的墙壁，突然觉得自己的心事如此可笑。那个在数学竞赛颁奖台上闪闪发光的人，那个每天自习到最晚的人，他的世界早就被奥赛题和实验报告填满，哪里容得下这些幼稚的悸动？
她松开不知何时咬紧的下唇，转身走进渐浓的暮色里。钥匙已经不重要了，此刻她只想逃离这个让她无地自容的地方。
走廊的灯光次第亮起，将少女单薄的影子投在墙上，又慢慢拉长，最终消失在楼梯转角。就像她从未说出口的喜欢，还没开始，就已经仓皇落幕。
街边的麻辣烫店亮起暖黄的灯光。戚舒漾推开玻璃门，扑面而来的辛辣香气也没能唤醒她恍惚的神情。
"特辣特麻，加麻酱。"她对老板说完，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滚烫的红汤在锅里翻涌，就像她心里那些无处安放的情绪。
"哟，这不是我们班仙女吗？"
熟悉的声音让戚舒漾猛地抬头。黄祁瑄端着餐盘站在桌前，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嘴角挂着那抹惯常的戏谑笑容。
"不介意拼个桌吧？"他没等回答就坐了下来，"怎么，失恋了？"
戚舒漾皱眉，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发呆而已。"
黄祁瑄也不恼，反而凑近了些："谁家仙女发呆都这么漂亮。"他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着狡黠的光，像是早就看穿她的心事。
"别乱说。"戚舒漾低头搅动碗里的红油，热气模糊了她的表情。
沉默片刻，她忽然想起什么："你选的理科？"
"对啊，"黄祁瑄夸张地叹了口气，"以后你就解脱了，再也不用听我上课讲废话了。"
"终于......"戚舒漾下意识接道，嘴角微微上扬。
黄祁瑄突然放下筷子，眼神里闪过一丝她熟悉的狡猾："那就由我以后来陪你每天上下学吧。"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戚舒漾的筷子停在半空。热气氤氲中，她看见少年难得认真的表情，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格外明亮。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麻辣烫的热气熏得她眼眶发烫，或许是因为太辣了
吃完麻辣烫后，戚舒漾站在店门口发了一会儿呆。
夜风微凉，街灯一盏盏亮起，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不想回家，不想一个人胡思乱想。
于是她漫无目的地往前走，脚步轻飘飘的，像是踩在棉花上。
黄祁瑄跟在她身后，双手插兜，不紧不慢地保持着距离。他看着她失魂落魄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开口：
“喂，再走下去，你要走到外太空了。”
戚舒漾没理他，继续往前走。
黄祁瑄叹了口气，快步上前，轻轻拽住她的手腕：“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戚舒漾终于停下脚步，抬眼看他：“……去哪儿？”
黄祁瑄没回答，只是松开手，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戚舒漾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他们穿过几条小巷，拐进一条她从未走过的路。路灯越来越稀疏，四周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的脚步声。
“到了。”
黄祁瑄停下脚步，指了指前方。
戚舒漾抬头，愣住了。
——那是一座废弃的天台。
生锈的铁梯通向楼顶，栏杆上缠绕着不知名的藤蔓，夜风一吹，沙沙作响。
“敢不敢上去？”黄祁瑄回头看她，眼里带着笑意。
戚舒漾抿了抿唇，没说话，但已经伸手抓住了铁梯。
黄祁瑄笑了，先一步爬了上去。
天台比想象中要宽敞，视野开阔得惊人。整座城市的灯火尽收眼底，远处的高楼像是散落的星辰，车流如银河般流淌。
夜风拂过脸颊，戚舒漾深吸一口气，胸口那股闷闷的感觉似乎也被吹散了一些。
黄祁瑄在她身旁坐下，从口袋里摸出一瓶可乐一瓶雪碧，递给她一罐。
“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来这里。”他拉开拉环，气泡“嗤”地一声冒出来。
戚舒漾接过雪碧，冰凉的触感让她回过神来。
“为什么带我来这儿？”她轻声问。
黄祁瑄仰头喝了一口可乐，喉结滚动了一下，才笑着说：
“因为……站在高处的时候，才会发现，有些事其实没那么重要。”
戚舒漾怔了怔，低头看着手里的雪碧，气泡一点点消散。
夜风安静地吹过，远处城市的喧嚣变得模糊。
她忽然觉得，心里某个角落，微微亮了一下。
夜风微凉，天台上只剩下易拉罐被捏紧的轻微声响。
戚舒漾盯着远处闪烁的灯火，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
"黄祁瑄......"
"嗯？"他侧过头，嘴角还挂着那抹漫不经心的笑，可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可乐罐的拉环。
"别喜欢我......"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突然坠入寂静的湖面。
黄祁瑄的笑容僵在脸上。夜风吹乱他的刘海，遮住了骤然暗下来的眼神。他仰头将剩下的可乐一饮而尽，铝罐被捏得咔咔作响。
长久的沉默里，远处传来救护车模糊的鸣笛声。戚舒漾攥紧校服下摆，布料在手心皱成一团。
他突然站起身，易拉罐"咣当"一声滚到角落。
"谁告诉你我喜欢你了？"声音还是带着笑，却比平时低了几分
戚舒漾抬头看他，发现他逆着光的轮廓格外锋利。
"那你为什么......"
"因为无聊。"他打断她，单手插兜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反正以后也不在一个班了。”
石子从天台边缘坠落，很久都没有传来回音。
霓虹灯在他的侧脸投下变幻的光影，让人看不清表情。他忽然转身往楼梯口走去，校服外套被风吹得鼓起来，像只即将飞走的鸟。
"走了。"
戚舒漾望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喉咙发紧。夜风突然变得刺骨，她抱紧膝盖，把脸埋进臂弯里。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去而复返。一件带着体温的校服外套扔在她头上。
"穿上。"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送你回家。"
外套上有淡淡的洗衣粉味道，还有一丝她熟悉的，属于黄祁瑄的气息。戚舒漾抓紧外套边缘，眼眶突然有点发热。
"......谢谢。"
他双手插兜走在前面，始终保持着半步的距离。路灯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中间隔着一道永远跨不过去的缝隙。
入睡前，戚舒漾想起刚才离别时，黄祁瑄站在路灯下说“我只是把你当朋友而已”
他嘴角挂着惯常的笑，可眼睛却比平时暗了几分，说完便转身离去，连再见都没说
"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了..."她在心里轻声说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被角。
窗外，月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远处偶尔传来风沙声，衬得夜晚愈发寂静。
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松软的枕头里。黄祁瑄那句"只是朋友"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像一根细小的刺，轻轻扎在心上。
"这样也好。"她小声对自己说，"至少...还能做朋友。"